老家的夏夜
作者 王锡钧
六月盛夏，我在老家过了一个夜，感受到了在城里感受不到的清凉与幽静，以及那一份难觅的情趣。
老家在万泉河中游北岸，村庄离河仅200余米，出了村子，走过一片密匝匝的丛林枝叶铺盖的塱地，下了塱坎，再过一片河滩，就是日夜流淌着清凌凌河水的万泉河了。
夏日夜晚，呆在家里燠热难耐，村人都选择走向万泉河。我吃过晚饭，已是浑身汗湿，也跟着村人向万泉河走去。当我穿过塱地步下塱坎，走下河滩时，晚霞已收拾起它那一抹余光，浓黑的夜色，已把塱地上的丛林、河滩上的水柳，以及河对岸的椰林清晰的树干、枝桠、树叶，一概融成了黑湖糊的一片，只见一个轮廓剪影。蓝天上出来了稀疏的星星，借着微弱的星光，见有一个个人影晃动着，从塱地出来，直向沙滩走来。这片沙滩好宽阔，好悠长，它从村塱坎边平平展展地延伸到河边，盈盈的河水吻着它那弯弯的边缘。沙滩上的沙，细细的，松松的，粉粉的，一脚踩下去，便踩下个窝。白天曝晒的沙，这时刻还有点余热。踩着这粉粉的还有余温的河沙，有一种软酥酥的舒服感。河滩上，长有这里一簇那里一簇高过人头的水柳。这片沙滩，是老家人天然的浴场。村人在此脱衣解裤下河及上岸穿戴，均躲在水柳丛中。我久居城市，少有回家，同村人只是上了年纪的相识，年青就成为陌生人了。我不想打扰村人，到了河滩上，只独坐河滩，面对夜色朦胧的万泉河。万泉河上起风了。从河对岸椰林那里吹过来的晚风，凉嗖嗖的掠过我的脸颊，感到好凉爽。不断有村人走到河滩上，性急的，把裤衩、背心衫一脱，连同替换的衣物，往河滩上一丢，就“嘣”的一声，纵身跳下河去，去享受泡浴的清凉。也有不急着下河的，只坐在沙滩上，或躺着，享受着晚风的眷顾。有人点着一支烟，就轮着你吸一口，我吸一口的过一回烟瘾。然而，他们毕竟耐不住万泉河的诱惑，只坐了一会儿，便都一个个跳下河去。河面上，有飞身击水而游的身影，也有浸在水中，用手擦身揩背享受河浴的人身影像。有人在水面上打起“水鼓”，传来了“咚咚”的响声。我在河滩上坐了一会儿，也静悄悄的下到河中。我一头扎下河底，蓦然觉得身子被一团凉浸浸的水流所包裹，爽极了。我一口气向河外潜游而去，然后翻身站立河中。这时，我发觉河水已深没我的胸膛，而且水流湍急，一股股激流冲来，在我胸前激起一朵朵浪花，发出了“咧咧”的水响。这一股股水流的冲击，令我站立不稳，我连忙跨开双腿，这才稳立急流之中。以这种方式在急流中泡浴，这是一种别有情趣的万泉河浴呵！我正这么泡浴着，隐约感到下身及脚部，有一种极为轻微的痒痒的触摸。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哦，我很快便明白了。原来，河流中有一种小鱼和沙虾，当人们泡浴时，在水中展露其嫩白的躯体，身上的皮屑或有化脓的伤口等，都会吸引它们游来啄吃，直把你弄得痒痒的，舒服极了。
月亮终于升上来了。不怎么在意间，它已升上了半空。有月的万泉河，更增添了万泉河夜色的妩媚。我已游回近岸的河湾。我见月光洒在万泉河上，河面上泛动着一片温柔的月色，那粼粼泛动的水波，奔涌着一片流珠浮玉的亮色，而在河中泡浴的村人，也染上了柔和的月华。
从万泉河泡浴回来，感到一身的清爽。当我睡到了床上，竟又感受到老家夜的不可言喻的静谧。这时，白天的各种喧嚣已经退潮，大自然留给夜晚的是清纯的风声。风从万泉河上吹来，带着河水的清凉，它掠过塱地的丛林，丛林的枝叶一齐摇动，便有“哗哗”的喧响。它吹过屋旁的竹林，竹林纷纷摇曳，竹杆互相撞擦，便发出“嘎嘎”、“嘎嘎”的声响。其时，随夜而出动的野生动物，也纷纷加入夜的乐曲大合奏。“吱”、“吱”、 “吱”。这是蟋蟀的欢叫。它越叫越大，越叫越响，越叫越悦耳好听。“咕——”，“咕——”，“咕——”，“咕——”。这是猫头鹰的啼叫。家乡人说，猫头鹰是一种不祥之物，它的叫声是悲凉的。在夜里，它那“咕——”，“咕——”之声，传的很远。有一种很急骤的“噗噗噗”之声，从塱地的树林中传来。我儿时曾听过这种声音。老家人说，这是一种叫“打胸狸”的狐狸，它藏在塱地的高树上，每到风清夜凉愉悦之时，就会用双掌拍打胸膛，发出“噗噗噗”的声响。静夜的这种种声音，是大自然夜曲的大合奏，是一种天籁之音。南北朝诗人王籍生写过一句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老家这种夜的天籁之音，使夜显得更为幽静，更为静谧了。我睡在久已不睡的老家床上，静听这夜的天籁之音，一时尘世浊念皆忘，只是清心敛意，进入一种禅的境界。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这一夜，我睡得好沉、好熟、好甜。翌早一觉醒来，太阳已映照纱窗了。
.jpg)
.jpg)
.jpg)
.jpg)
.jpg)
.jpg)
我喜欢琼海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