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裸婚(小说)

裸婚（短篇小说初稿）

开海

欢乐就在于创建新的生活及其方式。

清甘比蜜甜生怕更有韧性。

超凡脱俗，心荡神驰。

一

皎洁的月光穿越过大榕树茂密的绿叶，坐在树底长板凳上的桑功和史琳，头发和肩膀上都有零星的银色花朵。

刚坐下来，桑功就伸开双臂要搂着史琳。但遭她婉拒，说是公园路边人多嘴杂，咱们怎么能这样。

“举止似有点轻佻不雅”，但桑功好像不在乎，仍然微笑着说：“逗着玩嘛，何必认真。”

“我也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又那么计较！”史琳拉着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边揉揉边捏捏：“说吧，你不是叫我出来商量大事吗？”

“是呀咱俩的天般大事。“

“啊，说来听听。”

那就得从我健在的98岁的老爷爷说起。80年前红军长征路过湘西我们村时，他没向父母等亲人说一声也不向红军报名，背了个小包袱悄悄地钻进队伍的后头，跟随红军走。可还没走出村口就被发现被提问，他都一一的如实回答，并自言自夸说自己虽十六，但身体高大强壮有力，一定能打赢白狗子。他果真被收为红军并免去小名给他起了大人名，叫桑根良。

在峥嵘的岁月里，在二万五千里的长征中，他经过无数次的反围追堵截的浴血奋战，负伤10余次但都受抢救过来，到了胜利会师时他已当了团长。

接着参加抗日战争打鬼子，解放战争打反动派也屡屡立新功。在他23岁那年已是旅级，但结婚时只经过组织批准后，两个人搬到一块同居就完事大吉了。

“就这么简单？”史琳听了真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

“那你为什么说给我听？”史琳蹙了蹙眉头，似有点不解。

“你是揣着精灵装着傻子。”桑功这回真的搂住了她：“我只要有你就OK了。”这话里有话呵。

她虽然明白但没任何表态也没什么动作，过了一阵才说：“恐怕我们很难做得到。”

“为什么？”

“你才是揣着精灵装着傻子呢。”过了好一会还没听他回话，她实在憋不住了，说：“你老爷爷的婚事就是现在人说的裸婚。你是要咱俩也裸婚吧？”喘了几口粗气后她一字一板“我——不——干！”其实她只是故意气气他而已，别无什么。

“咱们不是商量着嘛，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他说：“经过残酷的思想斗争也就像口吞秤砣，我才恍然大悟铁了心。我们年纪轻轻的，在这芳菲极目的年代，总不能每天都弹吃、]喝、玩、乐这四部曲子，起码也要承传先辈的光荣传统，有所作为吧。”他含了块口香糖继续讲。“就我本身来说是正宗的红色基因，必须接过我老爷爷的红色的淡泊棒，在新的长征路上跑得更快，在婚事上也毫无例外。我看咱俩就裸婚吧。你说呢？”

云散日出，她的火气没了，但转了话题。“我还未告诉过你呢，知道吗？”

“废话你没讲我怎么知道！”

“我爸爸对我讲过三次，我妈妈也赞同，给我的嫁妆是百来平米的别墅和一辆宝马，红包在外，你看如何？”

“怎么啦我说东她扯西。”他暗自思忖。可他也感到这是数以百万的项目，作为女儿高而兴的接受难能非议，作为堂堂的红军后代、年富力强的博士，就仗着媳妇的分儿去沾老丈人的光，我的脸面又该往哪搁？但眼下我又怎么的对她说。

“这对我们确实很好。”沉默了半天他终于开口了，“但我想与你探讨另外几个问题。”

“哦，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向来是艰苦朴素富贵不能淫，可现在变了。”他说。“你我都是22岁大学毕业。换句话说父母养育我们已远远超过年限，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欠了父母的很多，我们工作已经好几年了，也没给父母报答什么，还未感恩呢，反过来还要拿父母的……”

“你别说了好不好。”她一头裁在他的怀里，暗自伤感，真觉得自己冤了，说“咱俩是正宗的竹马青梅，从小到大学毕业乃至工作都在一起，难道你真的不了解我，难道我真的是纨绔小姐，那样的奢侈，贪婪，自私，气派，讲究排场，见利眼开的小人？我刚才说的是我父母的心意，但我并没有答应过他们呀。”

他也不知说啥好，只是紧搂着她。过了好一阵子才说“对不起呀亲爱的，不过我也没说过头话呵……”

“别忘了在校时我的成绩也不亚于你，”她说“别把我当傻子。”

“哪敢哪敢！”

“那还差不多。”说时迟那时快，她对着他的胸部击了一拳可又觉得出手重了，赶紧解开他衣襟亲了又亲那击中处，问道“没事吧？”

“怎么没事呢痛得要命。”装得虽不太像可他却能趁机将她搂得更紧的，让她喘不过气，但不一会他松了手，说：“你就话归正传吧。”

“好你听着，不过我也学着你从头说起——

咱们老家都是湘西一个村的，是红军长征经过的村庄。听老人说，咱们都是穷人，当时我曾祖父也要参加红军，只因重病卧床而失望。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苦水里浸泡，解放了我们才开始过上好日子，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爷爷也由农民做小贩起家，逐步成了今天的企业家；我爸爸接过爷爷的接力棒，跑得如飞就更上了一层楼。后来我也记不得是哪一年，我们家迁到这里来，同你们家住在一个小区。原来咱一块长大的来往就更加频繁，咱俩也就那个了。

“那个什么呀？”

“大人说话小孩别打岔。”

她继续说，随着岁月的跃越，国家经济日益旺盛，我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不久我和你都在一所高等学府毕业，又顺利地找到了工作。现在咱俩的事也是时候了，正可谓炉火纯青，但在这物质化的时尚中，谁不讲牌子不讲享受，又因为我是全家人宠爱的焦点，掌上明珠，我家的长字号能让我这个独生女随随便便的嫁出去吗？再说我也想风风光光的嫁给你。但我你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90后代，心中都放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抱负；这就必须经过炉火的锤炼和考验，作个掷地有声流芳社会为女界争光的人，难道我就不想在自己的婚事上先用淡泊去挑战饕餮吗？然而我也想尝试一下高等享受的滋味。可我更觉得矛盾太多了，一口子咋能咽下几个馒头，让我想想看。”
这时谁都不哼声。过了一阵，她又打了他一拳“你呀，以后讲话就别旨在言外，音不在弦上，绕了圈子又拐了弯，好像作什么诗嘛，要我们在婚姻上也要像先辈那样从简，你就来个葱拌豆腐不就得了，何必费那么大的劲。”

“那你为什么也不明讲，非来句什么葱拌豆腐。”他好像是以木瓜报番薯。

“好嘞好嘞话说回来吧。”史琳注视了他一阵，说：“我也多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担心父母和爷爷奶奶不赞同。”

“然而最关键的是你与我是否同出一辙？”

“咱俩戴两副眼镜共八孔，但都在一根笛子上。”她想通了况且豁达开朗说得又幽默。

“啊，我明白了一气通”，他高兴得将她搂着转了好几圈，还歇斯底里地即兴喊道“你我一对，同出一辙，鸳鸯合力，展翅双飞！”

也许是累了他才停下来，歇了一会才对她说，不要以小辈之心度长辈之腹嘛，回家去先试探一下，看看长辈有什么想法，行吗？

“好，明天周六我就回家去专攻这个专业。”史琳面对面问他：“你家的长辈的看法又该是如何？”

“彼此，彼此！”桑功说：“咱同步进行吧。”

也真有意思，这个时候月亮钻进了云层里面，周围黑乎乎的，也不知那两个嘴唇怎么又凑到一块了。

二

她爷爷史书，奶奶水柔，都是从私营公司的董事长、副董事长的位置上到龄退下来的，现在身体还十分健壮。父亲史册接过爷爷的公司董事长，母亲张凤当公司会计，哥哥嫂子已立业成家添丁了，对我家水炮打不响；现在五口一家住楼房（三层共三百来平米）是20年前买的。她的闺阁在三楼，父母住二楼，爷爷奶奶住一楼，在万泉河畔，与桑功家是同一个小区。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也老大不小了……”

“我知道你是要说结婚的事。”急性子的爸爸打断她的话，抢着说：“你的嫁妆别墅宝马都准备好了，你妈挑个黄道吉日，我来操办宴席，这就行了吧？”

“老总阿爸您就让我把话讲完好吗。”女儿也真有一点气。

“你这当爹的也真是个二杆子”，爷爷开口了“让我孙女把话说完不好吗。”

“爸，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把我的婚礼办得体面一些。”史琳靠近爷爷问道：“爷，我还能改变主意吗？”

“当然。”她爷爷回了话，但她爸却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听闺女说下去。

“我同意桑功意见，向他曾祖父学习高调做人，低调生活，不讲阔绰，从简婚事。”史琳说：“那个时候只经组织批准，二合为一即婚事大吉了。现在的裸婚也如此这般，只领结婚证同居就是喜结良缘了。”

“这不就是继承红军的艰苦朴素精神吗。”她爸爸埋怨起女儿“唉，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明说！”

“我听出来了。”爷爷高兴地对着儿子说“你呀是好样的，不愧是农民企业家的二代，我孙女的好父亲，但我孙女比你好百倍。”

“你们究竟说的是什么”，她娘急着开腔了，“怎么我越听越糊涂，你们能不能把话挑明说透？”

女儿把裸婚的事一一说给妈听。

“要是这么说我没意见，”她听了女儿的再三解释后说“但还得听爷爷奶奶的。”

“你们别忘了”奶奶火了“我孙女婚事必须由我主持，嫁妆婚宴要体面些，”停了一阵她说：“钱不用你们管，我掏。”

奶奶至今还有很多私房，底子厚着呢威望也很高。她最爱的就是孙女，怎能肯轻易的让她出阁？所以，她说：“裸婚，不办酒席，不请客，不收礼，我都不反对而是赞同。但要给她赠一套豪宅，送一辆宝马和一个红包，再操办几桌请亲戚朋友来聚一聚，总不能熬冬瓜汤来招待吧”。

爷爷没说什么，儿子和媳妇也都不哼气，唯孙女扶搀着奶奶进了老人的卧室。

“鬼丫头有啥事？”奶奶举起五指靠拢的右手，要揍丫头谁知却紧搂着哭了起来“你要嫁人了，奶真的好想你，舍不得呵。”

“奶咱们还同住一个小区嘛，”丫头将奶奶搂得更紧，“我永远爱您，天天回来看您。”这时她依偎在奶奶的怀里，轻声细语地对老人说，她与桑功办裸婚的重要意义和远大目的就是实现我们的梦想，继承红军传统做个更加出息的女人。这就是我俩的理想，也是我们的灵魂。

“奶奶，人要是没有灵魂……

“鬼丫头，奶奶懂，但须征得小桑家的同意呀。”奶奶被沟通了，打断了她的话说。

“是呀我的好奶奶！”她又搂着奶奶闹腾了。

三

“你怎样对长辈说？”史琳担心桑功对他长辈无从说起。。。

“我家你知道”，桑功说：“我老爷爷时年近期颐，鳏夫只身，住一楼，身体硬朗，神志清醒，生活尚能自理。家里大小事都习惯地请示他。我爷爷奶奶也都古稀有余，精神矍铄，风采不减当年。不过他俩老对家事连我的婚恋都只是象征性的问问而已，完全放权给我父母特别是我妈。姑妈桑仓已是婆家人不管我家的事了，可我的婚事她还是要过问的。但不碍事。父亲桑捷他党龄比我还大，在市机关任职；母亲乃市医院护士长；他俩都还未到“知天命”之年，健壮如山，思维敏捷，雷厉风行。特别是我妈，官虽比爸的小但家事她大，凡是她说的老爷爷都点头，大有非她不可的态势。”

“行啦行啦，”史琳不想再听，说：“你家的这事那事我都晓得。你就说些与咱有关的吧。”

“那我先去找妈妈谈。”

“好，我赞你一个吻。”她的话刚完桑功就搂着她对上嘴，好久好久。这正如莎士比亚说的，亲吻是爱的封印，他俩的爱的封印。

吻之唾沫还没干他就找到妈了。但他见妈正忙着做晚饭就做了妈的下手。

“你身边有我卧底，那事我知道了。”妈说得不明不白可下一句是“你快滚吧，越帮越忙！”

他无可奈何走出厨房，到了客厅见爸爸正在看报纸，顺口叫了声“爸”再没下文。静默了一会爸爸说：“你小子有心事。”接着补充一句“说出来听听。”

儿子如实地说了自己和史琳的婚事打算。

“啊，这是破天荒的大大好事嘛，我一百个支持！”爸爸听罢乐开了心并说：“你赶紧跟妈妈讲。”

“什么事情把你父子乐得这样？”真巧，他的话音一落她陈卉就跨入客厅，问了一句后转换话题“准备准备,先摆好桌子后端菜吧，丫头也马上回到。”

他妈妈说的丫头即他的妹妹桑田，在本市上大三了，今天周末回家。

说时迟进时快，丫头已回到家了，她拥抱了爸爸又拥抱了妈妈。

哥哥迎上拥抱了妹妹，说哥哥可真想你呵。

“你们哥妹俩”妈发话“快去请老爷爷和爷爷奶奶过来吃饭。”

“我们都来了不用请。”他们果真缓缓地走了进来。

大家都入席了，孙媳妇陈卉说：“我们家的惯例周末大团圆，”她双手捧着酒杯高高举起，“我代表小辈先敬老人吉利红酒，尔后大家随意，吃好。”

“这一顿饭与往前一样，吃得都很高兴。”她喝了一口汤后说：“桑功还有更高兴的事向老辈长辈禀报呢。”

桑功站了起来向老爷爷、爷爷奶奶和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痛痛快快地说出了裸婚的来龙去脉以及它的意义和影响。

“你讲的仅仅是裸婚当然没错，但婚前婚后该怎么的，你只字不提，不全面。”老爷爷说。

他的爷爷奶奶和父母都给老爷爷的话鼓掌。

“老爷爷说得对，”他再向老爷爷鞠了一躬说“一如既往，相互关爱，勤俭淡薄，爱业敬业，热心公益，孝敬不辍，日月星辰一样，三光永远。”

“好，小桑他妈你看如何？”老爷爷高兴得眉飞眼笑，又问一句“大家看怎样？”

“好儿子我赞同，但你要将说的梳理成条款性，让人一听就明白。”

“爸我接受。”他看了妈一眼说：“一是继承红军传统，沿着老爷爷的足迹，心向太阳勇往直前；二是做最好夫妻；三是抨击摆阔气讲排场的奢侈时弊；四是不敷张浪费,避免不必要的开支，要把钱放到刀刃上。”他喝了口水后继续“裸婚就是我们俩不掏什么钱，双方家长更不要掏钱，不收双方家长红包，不收亲朋红包，不收任何人的任何礼物，不照婚纱照，不买车不买房，不请客不送礼，不办婚宴。领了证后仪式就在咱家院子里举办，双方亲人和亲戚都参加，其他的就免了。我原住的宿舍单位已给我批了，仪式后我们回宿舍就是洞房大吉，大福。”

大家再议论了一番，最后就这么定了。老爷爷说：“盛世裸婚，咱家首创的喜结仪式就由他妈妈陈卉去操办吧。”

四

今年10月22日是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纪念日，也是桑功史琳喜结良缘的大喜日子。

桑功家的院子大概30平米，院门两侧各一棵芒果大树；院子中间放了三张长方桌子，桌边自然是椅子；桌面上摆了许多喜糖、瓜果、花生、饮料等。入席就坐的有双方单位领导和双方家长等。。

主婚人：男女双方领导。

证婚人：老爷爷

司仪：桑功妈

招待：桑功妹

仪式始终都播放着温情的轻音乐，整个仪式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主婚人、证婚人、双方父母都分别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新郎新娘也自报了恋情概况。

“哦，我忘了你孙媳妇陈卉也没安排”这时老爷爷似是酣梦初醒，想起来“你看你看，我这么帅的曾孙子，一米八几的魁梧身材，娶了米七个儿的俊俏淑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须照张四代全家福呵。”这是不该漏的趣事啊，可这乃桑田的拿手好戏，她很快就摆好了场面，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位置，新郎新娘分别站在老爷爷的左右侧，拿起一档的华为“卡嚓卡嚓”几下就成了。

“好，好，好极了。”老爷爷看了照片高兴得赞不绝口。尔后他给曾孙、曾孙媳妇俩赠送了自己写的诗：

曾孙新婚赞

喜鹊栖枝唱，曾孙新婚喜。

同心又同德，砸烂黄金淫。

珍惜汗水淌，奋进新征途。

揣着豪迈情，鹏程千万里。

2016-10-20琼海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