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儿时岭上的家乡_万泉文苑_琼海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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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模范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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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9/11/25 5:49:31
来自：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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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儿时的家乡福隆港，当地人习惯叫做“岭上”。当年马来亚是英国的殖民地，福隆港则是殖民政府的官员和英属马来亚各殖民公司英籍高管的避暑胜地。我父亲服务的避暑楼隶属马来亚火车公司，我们昵称之为“火车室”。

  岭上多猴子，常有野猪出没，还现过虎踪。海南人对老虎是又怕又敬，称之为伯公。我第一次知道岭上有虎，是同学家的狗被老虎叼去吃了，拴狗处只留下一截绳子和地上一摊狗屎。大人说小动物被老虎捕食前，都会净身后老虎才吃。第二次是我大妹有一天和邻居家两位小姐妹去上学，走半山腰的羊肠小道，曾遭遇老虎。好在那山大王当时可能是吃饱了在歇息，也可能是牠见那三个小两腿动物正瑟瑟发抖，一时大发恻隐之心，放过了她们。

   1950年初夏我们随母亲回国后，不久马来亚独立，岭上慢慢不再有来避暑的红毛（英国人）了，火车室一时显得冷落寂寥。当时还留在火车室打工的老爸，也亲历了一次虎踪。据老爸后来描述，有天夜晚老虎叼着猎物，从山上穿过火车室工人房，再经过火车室大楼，而后蹿入楼侧面的山坳里。这一路都有血迹，尤其在工人房到大楼的水泥台阶上，血迹一滴滴像绽开的桃花，尚未凝固，说明是天亮前不久才发生的事。

所以，山林里很隐藏着危险。但我们还是喜欢结伴到山林里玩。岭上有一种藤生的野果，外形很像山竹，没成熟前掰开果壳，里面是密密匝匝像花蕊样的乳白色枝状物，无汁。成熟后果皮由青变深褐，里面的“花蕊”也已变成琥珀色的粒粒浆籽，汁多而甜。当地人把这种野果叫做“Basusu”，是我们的最爱。还有一种青皮有绒毛的野果，我们叫做“芒谷”，很像广东出产的“人参果”，也是我们喜欢的。此外灌木丛莽里，到处有应时而生的浆果，每天放学之后，只要三几小朋友相邀，敢钻进深山老林走一趟，就定有甜蜜的收获。

  钻林莽走山路，还可以捕捉一种叫蚫蚨的小精灵。现在查资料才得知，它实际是蜘蛛目跳蛛科中的一种以蝇类为食的跳蛛，俗称“蝇虎”。这小精灵喜欢栖息在向阳处的灌木丛中，在两片树叶或竹叶间营巢，当我们窥视到两片叶子间有白色的茧丝，就用两只手掌轻轻上下一合，把叶子拉下，马上退出空旷处，翻开手掌，这小精灵就跳出来了。任它跳来跳去最后总会被我们收进准备好的火柴盒里，成我们的“战俘”。

  蚫蚨通常一厘米多长，最大的也不超过一厘米半。它们在火柴盒里被我们带到学校后，一般就不那么认生撒野了。课前课后，有蚫蚨在手的同学，亮出火柴盒，放出自己的小斗士，就摆开战场。一人从一边让蚫蚨跳到火柴盒的脊面上，这小精灵一看到对方，立即用三对步足将全身耸高，两条螯肢则在头胸前触地成镰刀状，细长的腹腔部半竖翘起，就准备角斗了。开始双方都很策略，先是进进退退数次炫耀自己的武步身段来威慑对方，威慑无效，双方这才突然爆发，猛冲向前，扭作一团，展开肉搏。这种角斗也就每次几秒钟，最后以一方伤残退出结束。打赢的自然由小主人收回盒内，给予苍蝇奖赏。输且断腿破腹的，只好放回路边灌木上，由它自生自灭了。现在看来这样玩法对这些小精灵来说未免有点残酷，但好勇斗狠本是它们的天性，把它们角斗的舞台从自然山野搬到火柴盒上来，换取了一群顽童的激赏与喜乐，也算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恩赐吧。

  岭上的猴子不太怕人，尤其在日本鬼子占领岭上并枪杀过几只猴子之前不怕人。常有猴子从我们火车室靠山的北面树上跳下来，沿着“打狗坡”边上的公路，三三两两地跑下南面的山坳里，大约是到山沟内找水喝吧。我曾留意过岭上猴群群体呼应的一种奇妙现象，就是旱季到来期间，山上只要有一只猴子发出“呒呷呷呒呷呷”的叫声，很快群猴就会起而应之，形成漫山遍野的猴群吁求大合唱。久之，合唱声中开始参进深沉有力的猿吼——“吪呜吪呜”的，清晰而有节奏，似给猴群指挥和加力。这样欢快有序又鼓点分明的合唱，会日夜不停地持续一两天，最后不知从何方的旷远高深处突然会传来“咊……呕……”这样极绵长极悠远的一声呼号，登时群猴收声，万山沉寂，不久雨就淅淅沥沥下起来了。大人说这是猴群求雨。雨季到来前，这种求雨的天籁之音周而复始出现，曾在我童稚的心灵中，留下对造物神奇的深切感佩和敬畏。

  自2005年我们回访过这个生身之地后，童年的家乡似乎真的就从此远远隐匿到岭上那迷蒙的山岚雾霭中去了。但童年时期这些细碎琐事，连缀成了我们童真无邪、纯良本真的生存印记，会长存我的心中。唯愿自己有生之年能童心不泯，葆有那一份童真，无忧无虑、无怨无悔，于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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