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一生的珍藏（下篇）
凌秀坚
一
每天的早晨，尤其是官塘春天里的早晨，是温馥而又最令人感动的季节，扫着地脚的薄雾缓慢在地上移动，碰上丛林它会不露声色地，轻手轻脚地潜进去，轻轻地吻过每张绿叶，还留下你高兴看到的清晨的露迹，遇上障碍物它会愉快地接过你的眼神，弓身附着你的高度滑爬过去，所能挤进的空隙它会挤进去，并且会无辞辛劳地带上春天的祝福，静静捎去大地的问候。
远看，轻纱一样的晨雾，如梦如幻罩着官塘小村的村庄，宁静又新鲜的晨曦凝固了南国乡村里的春天意境，宁愿少去一年中的日子把这春天的早晨留住，宛若仙境一样的薄雾缭绕在每家每户的周围，显得如春梦初醒的样子。常日，一望平地的南边啊！宽阔的官塘陈家门前的如田园般的乡里风光，可现在也藏匿在早晨的雾色中，村外平坦得象棋格一样的早春禾苗，在白纱窗帘似的晨曦悬挂中只是白雾茫茫，东北面预留来抵御台风的那片山林里，清脆悦耳阵阵撩人心怀的晨曲，当数陈家房前屋后的树梢上的小鸟们的歌唱了。
这时，总是自然界中动物们一律感动的时辰 ，雄鸡昂首报晓，小鸟呼朋唤友带声叫，飞过一棵树梢又一棵树梢，那阵阵生命的欢叫无处不感动这美丽的时辰。跑出院外，朦胧的树梢那边也转出蝉声闹晨，姨…姨…姨……，这没有停顿的仿佛是像抽蚕丝一样的噪声就不坏，仿佛是飘飞的春韵。偶尔，也传出远远的水田边水桶碰着了水井面的回荡声音。还有，时有一、二声不知从何处飞来狗吠的不紧不慢的叫声，总让人看到，见不着的美景，可传播的声音又如此单纯，如此乡土纯朴，它不就让你看到传递之中的，一年中最美的南国早春图，琼海的乡村环境与自然界的生命巡礼图是如此安详、和谐，地上阵发着清新而又潮湿的泥土气味，万物复苏的意念都追逐着春天的早来之晨，一切美好的愿望都接上去春天的祝福，就连公鸡咕咕咕的也在早晨里耍起母鸡的喉技，学跳舞一样耕出一滩空地，逗趣一圈老母鸡在它的身边旋转，还播映流露出垂涎欲滴的怀春眼神。惬意、感动、清新而又令人爽快的春晨，总是别样地逗留于官塘小村的春天里。
仿佛欣欣然张开了眼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的春晨，总是停留在村里不去，睡意不醒的陈明冠，总是让他母亲催促他去上学，他是陈家中最小的，十二岁的少年，每天的清晨都在他妈细声细气的叫喊声中：“明冠你还不起床，天亮了要去上学了”又是蹲下身去把他的鞋子排列那床前，又是把牙膏、牙刷安置在他的床前桌子上，尚觉半醒的他翻滚了一忽，仍旧嘶嘶嘶的呼吸声轮换到咕噜声中入梦。
村从官塘通往福田镇的路上，就矗立着当地唯一的乡村小学——福田小学，学校距离官塘村有三公里之遥。
为了让明冠步上明军的读书后尘，她母亲极力支持明花带明冠去嘉积读书，毕竟福田小学比不上嘉积二小，明冠于家中号称小皇帝，长期娇生惯养，有事了，家中的姐姐哥哥都让着他，家务活他向来少近乎，可有好吃的，妈妈也是为他多留一份。
一九八六年十月明花带着明冠来嘉积，选取嘉积第二小学就读六年级，毕竟福田小学远远比不上嘉积二小。城里的孩子的竞争意识比乡下强烈的多，第二年明冠果然名落孙山没考上嘉中，也是他妈的意料之中。
总算周折也有了的好结果，他如意经过舅父的周旋也算进入了嘉积就读高中。
他的二姐，明花对他的弟弟明冠说：“进了嘉中太不容易了，你要像阿哥那样除了吃饭就看书，教室里读不了书就回家田里晒，我们家与别人家不同，你没有退路可退的”。
带刺的警言刚进入陈明冠的耳朵，笑容可掬的少年浪漫就马上爬上他的脸庞，诱人去迷路的眼睛，笑来似是早晨里看到的含羞的木棉花，他在陈家六个子弟兄妹中最算是美貌迷人，就算他长的不高也不成审美扣分的理由，椭圆得很像椰子型的脸上，挂着笔直的美鼻子，如黑墨描绘而成的两道细眉下面是两只会说话的眼睛，明眸的深处如是带电一样的眼光，让人看过一生不忘，诚实如水一样的心仿佛透过嘴角分明的轮廓来表述的，清纯得像从稻田上吹过来的乡野的花香，他不需要什么样的装修就成了少女们春梦夜床的人物。
明冠没有体会出奋斗的快乐，都是现成饭，很坦然，没有体会出背负的重量，清晨起来都按部就班一样的上学。
这嘉中仍是他明军哥哥就读时的样子，嘉积中学的门口是阁楼亭台似的、仿佛是想象中的嘉积公园似的高大壮观的门面，清雅、精美、风格催人振作，它跟学校里的红楼正门一线通畅，一阵南风吹来可从嘉中正门直吹至红楼的北门末端。这座“嘉中红楼”是一九四一年日本侵略军占领嘉积城时建设的海南东线指挥所，彰显出日本的建筑风格，是日本侵略海南的印证，从现在人看来它已成为历史，是嘉积城遭受日本侵略的历史沉淀物，一眼看穿南北向，熙熙攘攘的学生拾级而上，红楼的走廊里来往穿梭学子们忙碌的脚步，这是嘉积城最数意气风发、青春激扬的地方，嘉积中学是荟萃琼海文化精英的百岁芳园。
明花把明冠送进了嘉中，心中总是放不下的样子，滞留嘉中的门口留连这百年历史的名校，她不时举首瞻仰着威武挺拔文化底韵横溢的水榭牌楼风格似的正门，也许回味青春激扬年代的美好回忆，也许感叹她一生没有来过嘉中读书，她若有所想的说：“明冠到了这里读书，是一生美好的开始，人说容易得来的东西也容易丢失，不通过艰苦奋斗得来的，总是不会懂得珍惜和爱护。”
上课的钟声敲过，杂乱无章的声就随即稳入安静的校园，不一会，此起彼伏的老师上课的微弱之声在传递，让人可想象到学生在按照老师的要求翻开书本，寻找书的页数，不出十分钟光景的，在教室的门窗里就飞翔出老师讲解课程的声音，有时高昂的解说声就如一名将军发出冲锋的命令，仿佛东边的解说之声一弱就是让给西边的解说之声升高的一样，犹如波浪一样的声浪，那是嘉积中学里独有的风景，空中飘扬着各处教室的讲课的声响在静静中洗着学子的心灵，也正是学子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的时间，明冠所在的初中一（5）班，班主任老师正在安排他插班，就安排他与一名考上来的林火炎同学一起坐，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考上嘉中来的班里名次是第三名。
下了课，老师就叫明冠到教室走廊来，班主任平静地对明冠说：“火炎是比较内向少语但学习很用功的孩子，你家里贫困，可比不上他家里更贫困，你好好地向他学习，他是考上嘉中来的，你要考试起来不比他差的。你可要刻苦学习”
明冠一脸紧缩着肌肉，头都一直压着怕心脏跳出来，老师对他的家庭这样快速的了解，就让他不敢抬头去看老师一眼，他就是一连点着头，半言说不出口。
放学了，平静的校园里一下子像蜂窝似的，满满教室里的学生一蜂拥出教室门口，走廊上立竿见影成为拥塞的走道，噪声淹没了整个学校一样，抬头扫过四方，五颜六色人造景色霸占了整个学校空间，高处的是白色的教室，低处的是各式各样的人造绿带，流动的是单一色素的统一校服，最容易辨识的是明冠的衣服了，他迟来插班还没有嘉中校服，仍然是那套蓝色长裤灰白色衬衫，今天所见所闻跟他在福田小学读书看到的情景简直令他人瞠目结舌。
他意气风发迫不及待地赶回他姐姐的住处，宽阔的校园，绿色掩蔽下的校舍，明亮的教室，朝气蓬勃学子气氛，使他一天的时间就出来怀上远大的理想，他心情从未有过如今天这样兴奋，上午听到的看到的和让他激动的，他通通都要跟明花姐姐说去，包括上午老师安排一个比他家还要贫贱家庭的孩子跟他一起坐的事，他统统都要跟姐姐说去。
他刚上楼推开门，就兴高采烈地冲着他的明花姐姐说：“姐姐！我放学回来了”
“那今天老师安排你坐位了”他姐姐回话。
“老师安排我在中间那一行就坐，并且还安排一个考上来的学生就坐， 比我们家还困难的，老师跟我说的，这同学的名字叫林火炎，上课时我问他的家在哪？他说家在大路镇马寨乡沙地一村，他是老大，还有5个弟妹家乡读书，我再问他什么他就忍痛一样似的说不下去”
“这你就知道了，贫贱不挡读书路，许多小孩都读书不问家贵贱，同学之间要团结，好好学习”明冠仿佛爱听不听的就拐到房间的后走廊去。让她的二姐百思不解。傻着干瞪眼。
二
时间流过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二个年头，万宁港北英文村岳母的娘家，依靠改革开放的春风，他们蔡家四兄弟，蔡云福、蔡云生、蔡云杰、蔡云财，可谓干枯的土地迎来了春雨，幽囚的小鸟飞出了牢笼，十指抚胸感谢党的改革开放的政策，让远房亲戚他们察家，告别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浩劫年代，蔡云福动起脑筋靠多方筹措买来大货车搞起长途运输，蔡云生考入万宁教育战线，当上了公办教师，蔡云杰自己开起沙老钛矿厂，当起厂长，蔡云财去参军转业进入了广东省检察院工作，蔡家青黄不接、苦不堪言的窘境一去不复返。
从万宁至广东的长途运输线路是蔡云福长兄常年往返的路途，嘉积是他回程万宁，常常逗留休整过夜的中点站，他常是第二天寻找空隙的时间就到福田公社巡访，他是蔡家的老大，父母在生之年常有提起妹妹送出蔡家是莫大痛心而又愧疚的事，让她们死不瞑目！但愿蔡家生活改观之后，福大哥等到琼海寻找尾妹（蔡秀英）回蔡家，圆了分离多年的骨肉同胞，当是蔡家多年的夙愿。
好事多磨，只要有心哪怕走不完的路！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蔡云福终于在福田镇以及福田乡公务人员的多方查询之下，如实寻找到了分离多年的蔡家骨肉胞妹——蔡秀英，蔡云福哥哥声丝气噎哽咽难言，艰辛、困惑写满他的脸庞，他由着乡政府的公务人员带他走入陌生而又美丽的南国小村——官塘村，他现在就要去会面由乡政府安排的约定地点，阿妹（蔡秀英）的官塘陈家。
五十有六的蔡云福，是蔡家的长兄也是较懂事的早熟的贫家之子，粗糙的皮肤是他无法改变的，紫酱色的脸庞是他与生俱来的，走上路像赶集一样的习惯是蔡家传承的烙印，除此之外，云福哥哥由着家里的各的弟弟指导，买来了一套全新的时兴西装，白色衬衫，还有发亮的国鞋，花时间装修了头发、头毛架，整洁而又朴素，得体而又凝聚远行会亲的精神，垂暮之年的他要去约见他的阿妹。忏悔蔡家无奈年代的伤心往事。
他由着福田公务人员的引领，一口气的走过福田镇委至官塘村三公里的路程，他心急如焚，可到了门前，他却直挺挺地站在陈家的门前，他无言以对。
阿妹（蔡秀英）呆呆地站在门外，泪水，总在感动失控的时候挤出眼窝，不能保留的任凭保留不了，泪水啊！你慢点流吧，越是这样想着越是顺着沧桑的脸一阵滑下，一阵滑下，仿佛是决堤的洪水，又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伤心往事阿。不！半个世纪已经过去了，当他跨出门槛猛然抬头的一刹那，譬如梦里约会，就是他，就是我的长兄——福哥，还是儿时的结实、黝黑、粗手粗脚，面容眼光如此的熟悉，仿佛看到血管里流的就是相同的血液，即使再长的岁月也不能磨灭儿时的记忆，尤其这眼光包含生活的过度沉重，就是如此熟悉，很像来世早已相知，那不是她长年梦中约会的她的大哥？那形象不就是她老母亲影子的再造，正像五十年不变的蔡家风，她一阵想喊出“福哥”，可喉咙突然哽咽喊不出声，又像什么突然袭击来塞满了她的心胸，这就是她的哥哥，当两道眼光拧接，她就傻着眼睛这么自然的要称呼，那是与生俱来的同宗命脉的呼喊。
反而是福哥，体现了大哥的宽宏豁达，他没有软弱，他没有被痛心所湮没，他完全理解胞妹弥合伤口的痛苦，他一个箭步上前，顺势扶起浑身哆嗦而又踉踉跄跄恍然醒悟中的阿妹。
“阿妹！你受苦了，我来看你……。”
余下的话，福哥再也说不出来，正如一块绵纱说时迟那时快就堵上了喉管，千言万语早已化作两行热泪夺眶而下，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阿妹那哽咽的声音“阿哥”，那是相隔近五十年的乡音，那是绵绵不绝期的骨肉思念的低吟，犹如嗅到老家一样的亲切厚重的叫声，这都突然一起袭进他的心房来。五十多年来，天天都回过家，可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体会。瞬时之间，他明白了许多，他明白了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快的速度，终于拼齐了蔡家整整一代人圆梦的牵挂，疗好了心头沉甸甸的抑郁无名的缘由，他终于寻找到了送出不归的多年流落他乡的同胞阿妹，一句阿妹深沉宽恕的来自心灵深处的微弱的呼喊声，立时满足了福哥他不惑之年的所有愿望。首个几子大父三岁，万宁港北老家的门坎上，多少的日日月月的企盼，多少个蔡家后人伤心无眠的挣扎，望穿秋水的双眼啊！惭愧内疚的沉痛的揪心，时时来撞击我蔡氏家人的心房，几十年留下的伤疤带着的痛。在此一生再也没有比这更珍贵的感情流失得以重新复得来得高兴慰藉了，多少次蔡家人在思念亲人的源源不绝期的佳节中，一次次喊着，一次次的抚胸提起啊！亲人相聚的酒后感慨，再苦再累也要把蔡家的胞妹找回来。
而今，他蔡氏父母亲的终生嘱咐现实了，他正扶着阿妹孱弱的身躯，慢慢向她准备好的庭院会亲圆桌走去，就此不足十米的距离，就像走过一个世纪，慢慢的摸着脚步，一步一抹泪，福田乡的公务人员也顾及不上来过作介绍，扶稳椅子让精神临近崩溃的蔡秀英阿妹去座下。
“阿妹啊！万宁的家人都想念……想念……想念你”
福哥频频过于激动，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中蔡秀英尚算明白福哥的话，她无力抬起记录下饱经沧桑的脸庞说：“你可辛苦，万宁他们都好……这么远的路都能找我官塘家里来。亲戚路远都无相知，也不知那些寻找造成亲人不相识，港北的家人他们都好？”
“万宁那边的亲人们挂念你，几岁就送给人家，也不知道下落哪个地方，想来是福田官塘，要是知道这里我们几兄弟早就来看你了，每次我们兄弟相聚都自然的提到你，小小的年龄就送出蔡家，也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几十年了”
刚说到“几十年了”这句话这里时，福哥就嚎啕的大哭起来，重重的把他的头压在圆桌上，两手又不断的在桌下擦拭着眼泪，左右手替换着挤压鼻涕堵塞在鼻孔里的不是，啜泣抽噎的伤心声立刻就去感染了他的阿妹，反而他的阿妹蔡秀英哭声更大，眼泪就簌簌地流下，面颊立刻就凝固绯红的晚霞色样，太多的不幸总是偏偏发生在这个由不幸结构而成的阿妹的身上，她经不起伤心，经不起悲哀的哭泣的声响，她的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联系着最敏感的泪囊神经线路，一次次的人生遭遇已经流干了她身上所有贮藏的眼泪，仅仅是福哥眼见心伤的阿妹的家景，阿妹如此孱弱的身躯。一个同胞亲人的敏感性在他身上发展到了过分的程度，那是血浓于水的感情，福哥的母指狠心地撵在桌子上，肩膀不断在抽搐，就如什么在猛烈咀嚼他的心，也似像什么话憋着就是怎么说也说不出来，他又不断的用手打着痉挛的手势，他下意识的意识就是眷念他的阿妹有了着落，有了家庭，他很羞愧，无地自容的一种过错不断在自责他的心灵，无限的颤栗的眼光里在抬起桌面上来的时候，表示出一种深深的悔恨，继而浑身打颤的说：
“奇耻大辱，无脸而对自容的阿妹，蔡家的骨肉阿妹送给这么远的路途，几十年不知下落地方，叫我如何说出话……阿妹？”
只有福田镇的公务人员，代替着历史在说话：“解放前的年代，人的生命那里有什么尊严？养不了就是家庭的累赘，送出家门就完事，你的死活做父母的也顾不了，要说错的话，就是那个年代的错误，那个年代卖儿卖女就是经常的事，没有人来抱怨不平，没有人来饶不了你的事。万宁娘家那时养这么多人，能有盐吃够也就不错了，以前的悲剧也再不会出演了的。”
阿妹像筋酥骨软一般，伏在椅子上，她嘶哑的声音，像泥浆也似稠粥混浊凝固般豁不出来，过了半个钟头一样才又凑了四个字说；“别提伤心事。”
明兰在田间劳动回来，顷刻放下锄头箩筐什么的，她不知道发生的什么事，就觉得气氛不对，庭上有两个陌生人陪着她妈，如明冠的学校老师做家访的一般，她叫了一声“妈”就陪在她妈身边去。
福哥听到这女孩喊了一声妈，就知道是阿妹的孩子，他第一次勇敢地抬起如樱桃一样的粉红的泪眼，一边打量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明兰，一边带有询问的语气说：“这是阿妹的，第几的”
阿妹（蔡秀英）从过度沉湎于痛心的回忆中回过头来说：“这是叫明兰名，第四个，大的和第二个也已出嫁，还有二个男孩在在嘉积去读书了”福哥又转脸去椰林里正在玩耍的最小的女孩子说：“正玩的那个”
“正玩的那个是陈菊，第六个了”阿妹静心的回答。
看到约会相见的场面已经顺利了，福田镇的公务人员就说句安慰的话起身离开去。
阿妹与福哥一直就这样聊完了一个上午，中午简单的吃了一顿明兰做的便饭，阿妹与福哥她们俩，又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从万宁的送出蔡家说出，再是后来迎了阿叔再婚，足足聊了七、八个钟头，当是一轮银色的月亮升上了树梢，蟋蟀们不讨其厌的弹起琴声，阿妹（蔡秀英）泪流满面的才把福哥送出，惜别在官塘村的村口。
过了一个星期，万宁的娘家亲人简直是倾巢而出，分出四批亲人光临官塘村，会亲曾经被蔡家抛弃的阿妹（蔡秀英），半个世纪的亲人相见，哭泣伤心又高兴的无绝叫喊，无幸年代的遭遇只有迎来改革开放的春天，蔡家人才走出了伤心流血般的阴霾，全村的官塘人同样经历哭声洗礼的亲情相会的感动。
三
经过几年的精神疗养，岁月暂行暂远的淡薄，犹如疗伤般的伤痛唉，由它自然的吻合，从前的揪心往事也暂行成为烟云弥散，到了一九八九年春节（初四）的日子，我与妻、儿（凌仕征）、姐姐、姐夫、舅子等，在万宁港北福哥他们的邀请下，前行走亲拜年，也算是替为岳母娘寻根造访她的出生之地了，同样让琼海的亲人，感同身受远在万宁的远亲他们的盛情，只有永远不变的是挂念，同为感动的是党的开放改革政策好了，能让琼海、万宁两地的亲人走出了哀伤的过去，结束了两家人不堪回首的悲惨人生的命运。当今蔡家的四兄弟，也已分为四个蒸蒸日上的新家，每个家庭也迎着邓小平改革开放的春风，塑造成了四个虎虎生气的富裕之家，人人共同感受创家立业正当时的幸福时光，不该忘记的怎么会忘记呢？令当代的亲人们珍惜命里安排的亲情，珍惜当今创造家之价值的好机会。豪爽的精神贯彻在走亲拜年的全过程。
两地屈指较多少，万宁的亲戚之家，经过贫困身世的砥砺，他们更加爱惜这来之不易的好年代，相同血统的四个蔡氏小家，各处卧薪尝胆励精图治，非得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于不可，有声有息的创业路慢慢，但这可真让官塘的阿妹放了心了！每家都盖了新房子，走过了万事开头难的滩头。
明花常在谈论起家的风云变幻时说：“难忘瞬间啊！不幸的家庭历史不要当作其无幸，而要把它当成今天陈家不懈努力奋斗、用来告慰祖先的力量源泉，对奋斗者来说，失去的迟早是会通过学习武装了头脑靠智慧补回来的”。
正当陈家逐步恢复元之时，又一次被陈明冠的高考名落孙山而懊恼沮丧，六年的寒窗苦学，不懈的前途拼搏付之东流，陈家人的殷殷希望譬如飘飞的肥皂泡遇到烈日下的必然破灭夭折，与其是一片心血换来一片叹息之声，不如说是功亏一篑在缺少韧性的锻炼，他那里有挑过一担谷子，也从没有体会出没有钱买饭的味道，由他母亲一人撑起家的温暖所支付的默默没声的泪水，他实在体会不出个中的苦楚和别人的冷言冷语。
陈家的故事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才惊喜中得到奋斗的回报，后又听到明冠高考名落孙山的消息。低头似乎健忘时又如见到真知灼见——成功就是奋斗加拼搏的结果，天下没有等来的天上落大饼。
四
恨铁不成钢的陈明冠，那里来又回到那去，一九九○年立秋之时，他高考名落孙山回到了官塘村。
可现在无法可比六年前的儿童时，想起，快乐的少年时光历历在眼，福田小学的同学们，有个考上大学，有个被书本吓坏，早已退出学校，到官塘村外去打工，明冠他想不到，他却成官塘村的孤家寡人，一会儿觉得谭门不凤姐那里尚可以走一趟，于是他又到谭门玩上几天，还有一批同学如他一样的失势孤儿，又大家一起的聚着，吱吱喳喳的逗乐，又仿佛一起回忆浪漫的中学读书年代，再美的春天总有结束时，几年风光的学子生涯转眼而逝，可谓好境不长。
从此，陈家的责任田里，有过他埋头耕种的身影，六月骄阳似火的农田里也有他默默无闻地收割水稻的英姿，可这都得不到赞叹的父老乡亲们的声音，反而是引来多有稳藏着的蔑视的眼光，夹路相逢处，还是陈明冠他主动的陪上笑脸，又是主动的最先闪开让出宽敞的过道，惟其如此，得到回报的只是喉中亨的一声，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的表情，或许是乡村最流行的不出声的鄙视作怪，反而更刺激着他的自尊心。更有甚者，他去邻居陈献琼大哥的鱼塘看捕鱼，不断弹跳的罗非鱼，拼命的跳上围网看时势，看着捕鱼的心情多豪爽的，冷不防的得到陈献琼的嫂子抛过来几句冷语：“明冠！你回来有啥用？等着你哥哥就娶城里的嫂子，在城里成家立业，就你回官塘守着这间破旧房子了，有志气的官塘男子汉都到外面去发展，只你是走回头路真无出息。”末了，琼哥的嫂子还白了眼，接下的语就听得大不清楚。
那一夜里明冠辗转反侧睡不着，第一次体会了失眠的味道，他悄悄的爬下床，脚尖先行落地潜出了陈家大院，他不想惊醒他的妈妈和妹妹她们，小心的带上门扣好。
陈家四周，这满月的深夜四下静悄悄，举着半月过去了还是昂首不起的头颅，银白温柔的月光毫无遮拦的染白了大地上朦胧的一切，所有的生命都入眠到仿佛是对生命的放弃，惟有存在的只是闭了眼睛入梦的一切静静地接受月光的洗礼，如梦里意境的官塘村子，又重复昨晚星辰夜阑人静的安详中，渐渐的白日里发生的故事皆溶化到洒满苍茫的夜色。
明冠他第一次认真的、用心的体会这故乡的深夜月色下的小路，他现在已经到了求学无门的路可往，他母亲也完成了她的儿子求学的全部责任。她母亲在祖屋的床上咕噜、咕噜地翻译着酣睡的香甜，有节奏的循环呼吸还是透过低矮的窗子转到他的耳朵里，譬如一生的操劳，就到他高考尘埃落定后，他母亲竟是如释负重的一样的送气，更加突出了他一个男人自己责任的来临，他长大了，高中毕业生了，不再是村子里流着鼻涕在撒野的孩子。
他坐在他妈妈常坐的，曾经是他妈常以清理岁月沉痛的哪株苦楝树下，仿佛有过丝毫的恐惧攫住他的心，转瞬一想，这茫茫满月的光覆盖着他家的屋檐，那是岁月安眠中的微笑一样，前面听到的是蟋蟀们得意的、不紧不慢地向白夜兜卖它的催眠小调曲，后面椰园不远的田间飘渺出使人心眠的，等距离的单纯的青蛙声，这蛙声就让他很心安，他觉得这美好的时光完完整整的属于他，朦胧安静的夜色仿佛在专门为他而设计的，这世界像死了的世界，沉默，绵绵不尽的沉默，安详，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暂且的安详。原来城里经过的不休止的生活竞赛，于此时正如城市里突然的断电现象……，他的人心完全落在静止的运动。
屋外越发变得苍白迷惑的温柔而又安谧的夜世界，完全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样一片漆黑和黝暗，而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罕见的奶白明亮的休眠，还有天上疏散的浮云懒洋洋地流过天空，云层里的小星星像是刻意表现出无限的生不牵挂的休闲，偶尔张开一只闪动的眼睛在俯瞰这宁静的人间，些时些刻，但它决不会去理解正在用心欢赏它的失衡了的人儿的心情，他双手夹着无眠的面颊头颅，轻声对眨着冷漠眼光的小星星喃喃自语似的想着：
我的心现在为什么这般燥热，前途茫茫然的又不知方向，高考落榜后就出现心塞不通的憋闷，数不清的一层又一层的朦胧一样的责任不断的积压在心头，窝气为啥不消运气运行不爽，言志拼搏之心真的不可缺，为什么事先自己没有留意的立志去带出奋斗的动力？人生志不立，天下没可成之事呢？总是走过弯路并且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后，老师的话才会又一次的在我的耳边响起，人生真如一首歌，崇尚人生不懈奋斗带来的成功才是男人至高无上的尊严法宝，胜者为王败者为兔，是无言的人类生存定律，生活的实质存在相当残酷的一面，只为我们一般人所看不到吧了，生活的表面是做出给人家看的一出戏，实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核心是以你存在发展的价值空间才让人垂青于你的道理，天下没有不记后果的投资阿。人生路漫漫不要奢望他人无私的帮助，他人没有一定要帮助你的任何义务及其责任，只有你本身存在帮助的价值，有其辅助一时就可成就之，别人才可能伸出帮助之手。中学时的伙伴们是已是各奔前程，没有了任何音信，他们早是把中学的友谊都忘得干干净净，中学时的要好朋友，连接上我的电话有的却不愿说话，老师跟同学们说我是那不争气的小儿，乡里邻居看到我的眼光都有是远远的就躲避着，甚至之那些闲情逸致的老人和小孩似乎有约一样带着嘲笑的眼光窥探我过往的夹道。家乡官塘村的年青人不是读书就是创业，似乎没有尽头的一样奋斗在创业的路上，好雨知时节，国家开放的年代唤醒所有官塘人的创业热情，能称得上的官塘村劳动力都是终年在外承包田地种西瓜，人生在寻找在创业路上享受自己创业的激情，人啊！赢在对前途的忧愤之心，而我却缺少父爱传染的胸怀，明凤姐、明花姐和明兰姐不止一次地讲，当我来到人间父亲早已英逝，如今连父亲的遗像都看不到，只有印象里的姐姐们的描述：英俊高大处事果断，以他结实的身躯支撑他对家庭的理想，父亲说他此生一定要支持他和哥哥去读大学，用知识来改造陈家的贫穷，只要孩子们都读书陈家才能看到进步的前途，他一生短衣节食按照孩子的上学要求依时送她们上学，那时，父亲他一个人在中原五·七厂的劳动，却支持着全家七口人的基本生活，父亲一生的愿望就是希望家里的男儿都要读书上大学，出人头地的想法就是陈家拼搏的动力，知道缺少父爱，自己或多或少缺少男儿的性格，时间越是静静的过去就越清清楚楚的感受自己责任来之沉甸甸，陈家要靠我和哥哥支撑，目前不靠我和哥哥还需要靠谁？惟独没有其他的指望？天上的小星星、月娘娘啊！我该怎么办？
此刻，当一个男人意识到自己责任来临的那一刻，奋斗的力量也找到了路途的归程。
那一夜色里镇定了他的决心的最初来临，他起身离开了哪株苦楝树，迎着南面的唯一通往外面的路走去，就是这一条家乡的小路，送他去城里读书，也是这一条小路迎接他落榜归来，那是异常不同的情感。七年以前，他接过明花姐姐伸过来的手，一起走上嘉积城去求学，到嘉积城的二小读五年级，回来官塘村的路途，乡里乡亲们投来却是饱含水灵灵的羡慕的眼光，能够上城去读书农家弟子能不高兴。可是，此次落榜回家突然感觉出截然不同的感受了，一种失落感像感冒病毒一样迅速地控制着他情绪，让他倍感窒息，又前途茫茫，就如现在看到的满月苍茫下的田野，天地间越远就越溶入死了时间的沉默，曾经是热闹的春忙景象，可夜色之下成为月娘巡视人间的良辰，远远的白天里的大片丛林，夜里是一排队的黑色队列，不时又有一、二只蝙蝠像黑色闪电般掠过头顶，突然有心慌的在身上流动，毕竟是午夜时分了，他比任何时候都脚踏实地的感受官塘乡村比任何时候都美，都来的眷恋，每一次成长的背后都有它不离不弃的支持，那不是声势和张扬，正如眼前这份安静的黑夜里横在田野间的理解和想念的包容中，官塘村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它给了他的一切，曾经创造过一份属于他的骄傲，但很快又进入这种黑夜对白天思念的憧憬中，漫漫的长夜终有时，黎明是一种不可阻挡的时刻在积聚力量，那为啥自己不这样从中学来？老师不是课堂上说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处处生存均学问。这样联想之中，他觉悟到自己走近了邻居之家的陈献琼祖居正门，可自家鸡舍里的公鸡也发出了首次的夜鸣，他轻轻推开刚才出门带好的院落大门，妹妹和妈妈她们睡得未曾有过的美香从陈旧的窗户里飘逸出来。
第二天，太阳都窜到大树的茂密的树枝顶峰，他才意识到黎明拂晓不约早过，出房间一个径直就到田间地头，可田野里人们三、五成簇的忙碌着，多是以家庭为劳动单位，在田间劳动准备种植薯苗，又是新鲜的黑糊糊的田野在家乡人的手里翻弄着，尚有完好的湿漉漉的农田仍在扮演收割之后的官塘原野之作，正如宽银幕的影片一样播放着南国的独有的农后风景，不时迎面吹来乡土的泥土芬芳，乡村无时无处洋溢着清新而又简朴的原始乡下生活，是人生年老后的最好归宿，可在年轻时的人儿要有好的发展，则是离家乡远远的去规划自己的前景，明冠走过官塘前几天陆续耕作后的新田，如黑色浆糊平垫一样的农田上，一天又一天增加着土龙排列般的番薯地，逐步形成夏收之后的一亩接着一亩的番薯田景观，是乡下的秋薯下水田种植的时节，是南国独有的乡村美景，只要三个月官塘村又是家家户户堆满番薯的村子。
明冠一手遮着从远处水田反照过来的太阳反光，一手下意识的去头顶挡住日光的直晒。
他不断的用眼光跨过一片的番薯田去搜寻自家的责任田，在他周围的田地里都有不辞烈日的劳动，为了赶农时，连续几天这片水田一直被劳碌的身影点缀其间，邻居各家都干得热火朝天，为了避免炽热的太阳光照，妹妹陈明兰和邻居们就在最先降临的黎明时分，踏着公鸡的启鸣声下地劳动。平时的吃早饭习惯也被紧张的劳动忙碌掩盖，心里挂的全是与太阳争速度的赛跑一样。眼前，官塘村的周围已是番薯田与水田各居一半田洋。
他家的水田里，明兰妹妹早已在淋漓尽致的表现着劳动的热情，那背身像被大雨淋过，湿漉漉的像在什么地方摔进官塘水塘里一样，斗笠遮住了她的头，不能见到他的全面貌。因为高考的落榜，明冠他一直莫明其妙颓废一样的心情躲避在家里，一个月过去了，他得放下沮丧的心被逼一样去抛头露面，与其说是接受农活劳动，还不如说是接受现实的批判，他走过宽阔的水田，拐弯抹角的向明兰妹妹方向走去，当他经过别人的田地时，村里的大兄哥们，有良心的都带上笑声说：“明冠呀！回家了，这么暴日的天还要下田地。”似乎是有口无心的问上二句，还像不痛不痒的。
可最近邻居家的，尤其是那几个中年大嫂，一直知道你走过多远的，譬如走到谁家的田埂上了，看都不看一眼的倘若没有人似地道：“读书不像读书的，还回农村里做什么，不如他哥哥指甲般的聪明。”
更有甚者般，另有一女人就接上大嫂的话来，还撇一眼陈明冠他，当其他不经过的一样话道：“这明冠！你真不懂争气，人有机会都拼命的跳出农村，你却回流农宿，没出色的货。”
讲的没心，听的有意呢？陈明冠咋一听，正如怒气重来，他走不了多远便又寻回路，可那几位邻居也没把他当一回事，有直起腰傻乎乎的看他走过，也有尽力伸着懒腰转动起骨骼，没当一回事的左顾右盼，也许是不屑一顾，也许是怒其不争的批判自白。
无不为刺激人的自尊心啦！他回头就寻的地方坐在远远的田垄的边陲，若大的榕树树冠下来纳凉，他举头看上像火焰刺眼一样的烈日，眩目光亮的灼热，让人睁不开眼，整个天空像一盘火，有时吹来的风如热烫的菜汤一样从脸掠过，五、六月的天正如太阳跑至北回归线的途中，六月二十二日是北回归线的终点，这些天的官塘村，中午尚没至，鸡鸭鹅就早早的退出田野里腻吃，躲在绿荫树下张开大嘴吧的呼吸起来，看着它们这家禽们开足马力的呼吸样子，垂着的沉甸甸的装满了的食袋，紧跟着呼吸又有规律的蠕动、颤抖，滑上滑下的运动煞是看得傻眼。狂妄的野地气流的热力加速了动物们血液的流速，还有官塘村田园旁椰子杆的底下，张开茂盛的波罗密树叶的荫蔽丛下，一溜儿的像排队一样抬举高高头颅的水牛，张开大大的鼻孔作气流量出入，腹部伸展一轮都到了最少的时间，中午将近的到来能够在水牛的呼吸中看出来，它们拼命呼呼送气，一阵又一阵过去的流口水，是乡村边的独有风景了。明冠他一脸无奈的没心观看，皱起眉头单刀直入的就想道：“落入这般处景，被人看不起未必说，还即此改变自己的一生轨迹，以后的生活谁来保证，父亲自己未有见过，后父又患了失明症，最小的陈菊妹妹还没上学，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明兰姐姐，既是忙里又要忙外，终有一天要出嫁，这陈家的重担不由我来担还得找谁，明军哥哥都已上了琼海师范了，他以后是终生的教师了，自己是推卸不了的官塘管家。”
“明冠！明兰姐呢？”椰林后面突然传出明花姐的声音。
心头一阵收紧的明冠诧异般身不由己的乱找，于是明花姐姐已经来到了跟前。这气氛立刻的收缩的一样，“你不下田干活的！还坐着纳凉”这种话是有点夹上不客气的含意，可他也觉得没怎么样。
他的姐姐睁大眼睛瞪着他说的话，没有一点出示商量的口吻，他第一时间里也领悟到，也许是他的高考落榜是她明花姐姐的耻辱无消，他可没怎么在意察言观色，仍然在皱着眉头恼恨这鬼天。
这时，他姐整个脸盘如紧锁的大门，眉头之间从未见过如此的紧绷，实在严肃认真眼神都令明冠矮小了一半似的，她喜悦的心情都是最先从嘴角边浮现，可眼下流露不出丝毫的高兴迹象来，她姐全脸都红如关公，尚可寻见以手在脸上抹过汗水的纹路，不用说是刚从嘉积赶回官塘的，明冠照着他与她姐姐一起生活多年的经验就能琢磨着，他姐姐这次专程回来的可能性缘由了，无奈之时他有气没力一样的吐了一句说：“天气这么热怎么劳动呢？”。
这话怎么刚说出，就被他的明花姐听上，他也最清楚他明花二姐是最牛的二姐，武夫武君，还不留心回首顾全，就被他的明花姐姐接了话：“你教室里读不得书，就来水田里来晒，没有人这样逼你，你陈家人无依无靠，你不努力读书你怨谁？你有六年在嘉积读书，都考不上大学，你不看阿军哥读书，咬断铁钉一样决心，既自觉又勤奋的苦学，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老实做农，把陈家六月亩责任田耕种好，不误农时就不错了。”
他有无地自容的耻辱但也心里不甘，全村就他一条男子汉青年哥回来在官塘村来劳动，双手抱着膝盖头想之又想：
不读书真的不行，做不到一年的农活就累死，倘若做农活一辈子呢？那可是牛马不如的生活，村里的前辈们，十多岁时，娶来老婆生了孩子，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就这样把这四个孩子养大，把家里的责任田做好，收起又放下，放下又收起，循环往复，春去冬来，夏种又秋收，秋收了又做禾场，禾苗大了又插禾，整年忙不完的活儿，当一时感觉体力退缩，煞费苦心都无至于事时，岁数就进入了五十有余，接下来就该忙其孩子的婚事，忙完了儿子的婚事，也就到了人生的六十大寿，人生就这样的忙忙碌碌苦终生，人生在农村真的不是我陈明冠的美梦的温床。
旷野之下的田洋，是夏日威慑生物的范围，耕牛张着眼睛般睡着，它早是就躲藏在分散的不知名的树叶底下，还不停地上下嘴唇咀嚼着从胃里返来的青草，鸡、鸭群也一样站在树阴下张着嘴吧吐着气，尽力地呼吸不断地调节散出体里的温差，这是官塘乡村中午时的休闲逸事一幕幕了。
等到明兰收了工，她们三人也在半路上争着明冠还是要回嘉积去高中补习的道理，明兰妹妹说：“男人不上大学怎么说出色？明冠生的又矮又瘦一辈子你怎能受得了。怎我们家土地也不算多，并且土地低洼容易肥力疵漏，上辈人都说官塘是沙质土地，居家可以，而耕种作物是欠缺的，当是雨水过多就会积水患涝，爸爸当年就是因为这，而离开官塘到中原五·七厂工作，别说多，就拿官塘村通往福田市的那条公路说说，水稻晚造时候，大多数是雨水天，这时期要去福田市可真不容易了，妈妈一辈子在这里养育我们就不容易了，她只有四十岁数就在这里守寡，后嫁给叔叔想是为家里争工分，把我们五人养成大人，谁又想到这后爸失明了，更是雪上加霜，村里的人都说我们家终身不能翻身了”
“谁说的”明花愕然停下脚步反问明兰说。
明冠凝视着眼光，不出半点表情的看着明花姐说：“这说的人多啦！明凤姐又出嫁了，她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一下子家里流失了顶梁柱，不料这后爸又患了失明症，不想说了。”
这时，冠冕堂皇的一个男子汉阿！怎么突然的就滴下眼泪，明冠忙着抹泪，怎么样的就让明花姐这位武夫武君看到。
“明军哥这么大我都没有看到他掉一滴眼泪，你就落眼泪，你落眼泪有谁同情你，人家只会笑你，快擦干眼泪别让人看见了，人家看到就笑话了，邻居不五看到就笑死你了。”明兰看着明花姐姐不留情的骂了弟弟，心中很好痛也不好受，她最爱的只有这个弟弟了，同胞中只有他最小，当年爸爸去世了，他还没有出世，他的生命中流淌着是跟父亲相同的血，但就是缺少爸爱之情，男子汉大男人的思想他最少，他最缺少的就是父亲宽广胸怀的感染，他经不起重大事情的考验，过多的带有女人的性格，很多时间都在女人堆里生活，姐姐三人庞爱在他一身，他一生缺乏父亲的关爱，几个姐姐们都护着他，或许是过多时间的长在大树之下的小草相似的原因，他身体单薄感情脆弱又缺少男儿的斗志，简直是现实版的“宝玉”。忧郁成性，就是不看到他表达情感，当想到一点点的不愉快就掉泪。
明兰看着明花姐姐的扩张情绪，又觉得不能全怪明冠弟弟，心里突然想到，当然明冠弟弟没有明军哥哥那样，怒气之时足可以拿牙齿咬断钢筋的意志，但明冠和明军生活的过程是不一样的，明军是在家庭最困难的背景下出生的，并且当年父亲带着他一起长大，他没有缺少男子汉里的铁质，贫苦的家庭环境锻炼了他，许多的家庭劳动都让他一个人默默无闻的情况下来完成。而明冠就全不一样了。
她认为这些道理足以支撑起她的勇气，为弟弟在明花姐面前表现的窘境解围。
她一边走一边退到路的旁边去，向明花姐解释说：“阿叔现在更加失去自理能力，就是厨房他都不能找到门口，每天的饭菜都得做好了送给他，妈妈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上个月我和明冠一起努力在庭院外盖起一简木板房，安置叔叔（后爸）住在那里，免得他常走路碰环家里杂物，他的衣食起居都得我们来帮助，不用说明冠看到这些心情不好受，就是邻居路过也静悄悄的走过，免得他听出来、猜测出来是谁的声音，若是阿叔（后爸）能够听出走路过去的声音，他就叫出你的名字来，让你留在他的身边聊天，说说以前的好故事，明冠近来看到这种情况心情很坏也流泪，家中的人总是愿意干活，不愿看到阿叔（后爸）的孤家寡人一样的低头寂寞。”
明兰说完之后就专心走着路，不让明花姐看到自己的眼睛泡在泪水中，三人都没话，只有沙沙沙地走过满是常年飘落垫付在路面上的落叶，穿过官塘村边的茂密的护村树林，再又静静的走完村里的中心地带的一小块椰林，能说些什么呢？又从何处说起呢？破烂的家，病弱的妈妈，还有几岁学走路的小妹妹陈菊，阿叔（后爸）需要家人全程照顾了，明兰、明冠有满腹的心事可是说不出。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可明亮的月光总是格外眷顾这美丽的官塘小村，一个平坦的村庄，中心四亩见方的水塘，南面是地平宽阔的田洋，美丽的村子总是有美梦一般的月光相陪上，靠东南之角的陈家院里，明兰早是陪了小妹妹入睡，明冠和明花跟她妈座在院子里纳凉，母子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明凤姐早已出嫁，明花姐也去了嘉积城，她妈总是表现抬不起头的勇气一样：“阿叔看来不行了，近几天都是阿兰全都包下穿衣端饭倒尿，像个残废的人了，最初我的思想是希望他带来劳动力，解救陈家的几个吃闲饭的，那时阿兰、阿冠都没有劳动能力，生产队分配年年超支，我是常年多病，只有阿凤姐出生产队工，人说屋漏总是逢上大暴雨。养猪嘛！一年时间下来连本都捞不回顾来，这家你说靠谁呢？那个80年时候，我叫阿叔来陈家来一起生活，指望他就几年过去彻底改变陈家的面貌，你说他是啥样子？他就失明去。”
明花静静的倚在椅背，眼光扑克离迷，本来不想再提起不幸的过去，可妈妈沉痛的语言怎又撩起原有的伤痛，不离不弃的思想始终批评着她的妈，刚想到这，她直言说：“怎么说现在都没有用了，当初的时候，我跟阿凤姐姐不是跟你噪架过，现在陈家有男有女，要说男孩也有二个，要说女孩也有三个了，何必又要再婚，就是爸爸的过世，在我们的心灵上的伤痛还没有痊愈，人人心里还在记忆犹新快乐的笑声，我从来都没有想通过，你为什么要跟阿叔结婚，对我们来说是无言的幸福剥夺，家里又多出一个邻居里来的阿叔，我们心灵上接受不下，我们几人非常反对的，你就是不听，再大的苦难，再大的痛哭我们都可以承受，就是接受不了叔叔归入陈家，那时明凤姐姐也有了二十了，开始为家里争工分，我也开始接了爸爸的班，一年一年过去，让我们都长大来，就可以承担家庭的重任，又何必去再婚，更不能说来的是又生下陈菊，你说家中六个孩子，还要养叔叔一个残废失明人，我不想说了。”
她妈妈在皎白的月光下，一阵又一阵的抽噎声，如丝丝的细雨声，两眼都挂着两行的泪水，她知道明兰和陈菊她们都睡着了，天和地都像死的一样，只有她们母子三人，有时她妈两指夹着一个鼻孔，又用力去挤压另一个鼻孔， 好好的让鼻涕流出来，明冠想过去安慰他妈妈，只是看了几眼，心想过去又怎么来安慰他妈呢？说妈妈不该重新结婚吗？其实这又是他妈妈的权利，结果是无言的放弃，他默契的接受自己内心的安慰，顺其自然了，他这样想着，他妈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爸的过世是我没有料到的，那时他在中原五·七厂每月也有20元带回来支持家，每年的九月的你们上学学费都没有差钱，还有家里的养鸡鸭鹅，时有村里的做公道来买了，也能支援家庭的日常开消，家里就妈妈一个劳动力，爸爸的一点工资，可家庭里的生活都一切风顺，还有年关的时候，你们几个，除了明兰、明冠从来都没买衣服过年，他们都一样接过明凤姐、明花姐、明军哥的衣服来穿，由小的接大的衣服来穿了，生活就是这样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的过去，没有觉得生活过于紧张，只有是爸爸喉咙里生病了，多少钱都用来看病，结果明凤姐也这时就逼着辍学，不到一年爸也无治辞世，就是因为家里缺少了爸爸的工资，才使的家里的生活被逼走进死路，本想妈是想找来阿叔上生产队的水利工地，争来高工分，就可以家里免于超支，谁能又想到他来陈家不是带来工分，而是带来困难，这一生都还不清的苦债。”
这样一说的话刚落下，她妈就低了头在落泪，还有她妈用脚在地上磨擦发出来的声音，偶尔还是可以听到田野里稀疏的呱呱的青蛙叫喊声，庭院落中还不是朗照，可天空已经星星满天，庭院之外的高树梢上却是像镀上了月光，还有祖屋子的上端脊梁，也都淋漓尽致的接受月光娘娘的爱媚，每夜色之下的官塘村里都一样清洁宁静，享受着美丽月光之下的小村，藏卧着南国里少有的苦难的家庭，陈文炳之家里，陈文炳辞世之后，留下五个孩子，除去二女出嫁，又召来后爸（叔叔）回陈家，可是叔叔又失明了，再留下小女陈菊，全家只有吃饭的，没有争钱的，这时庭院里三母子都安心的享受官塘的静夜，没有什么语言之时，各人都浸沉在各自的思想中，突然就后院的防护林外，不紧不慢的专出猫头鹰的叫声，使得周围的空气显出收缩，厨房里立刻听到酸溜溜的老鼠的跳窜碰撞声，明冠他马上举头侧耳在听什么一样的，不约而同的一时又使得三人暴露出一点精神来，只是片刻的面面相对，官塘村的夜又溶入宁静的苍茫，这时明冠双手捧着头，跟他的明花姐说：“姐阿，我还是出官塘去谋生。没有什么男人在官塘村了”
“你最近去明凤姐那里要了500元，说是要去做什么生意，你说你能做什么呢？我早是跟你说过，你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500元花光了你就回来官塘村了，能靠生意谋生的人是要从小生意做起来的，那里像你，一个高中毕业生刚走出校园就要学习什么做生意？我跟你说，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嘉中补习高中，准备迎接明年的九月高考。”明冠没有再反驳他明花姐姐的话，他知道名落孙山是失去话语权，他仙仙就座在灰灰砖柱的旁边。
他妈妈觉得明冠挨骂有点心窦什么的，就转来替明冠说上两句：“骂他是不应当，他还小，他又不见过什么困难过，家里的活都是明兰姐做了，娇生惯养”
“你就是这样护着他，男人就是男人的样，他像什么男人？今年都二十了，这个家庭靠谁？还靠我们女人吗？不争气就是要批评，男人就是陈家的脊梁，这个家就是靠明军哥和你了，读书又是最好的安全投资，家是你们陈家最贫，但又是你们最不争气，一个大学都考不上，还有面子回官塘村，贫人家庭只有读书一条路了，做生意你又不大本，做农你陈家又没有大面积土地种植，荒年你又没有新加坡亲戚支援，真是无志气，出去读书几年又回来，妈妈你还同情他，不批评还得了，以后你明冠的生活还比你妈妈这辈子更加艰苦。你不奋斗出农村就是落在土坑里一样，没有人同情你也没有人可怜你的。”明冠听到明花姐姐这样狠心的批评，心中不是味道，他妈妈说你先回去睡了。
于是明冠起身回房间睡了无话。
两母女坐在月亮朗朗照耀在土庭上，刚才还是爬到屋檐的顶点，可转眼间就升至天空中点了，满满的银盘似的明月如像女儿们的心愿一样，洒满整个庭院，满月的光笼罩着安眠了的村落，应该睡的动物都游乐进了梦乡，女人的心该是最细腻的动物，明花妈抱着胳膊，觉得陈家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明冠，她低着声音对她二女儿明花说：“你试着跟舅公说说，能不能安排明冠到嘉中读嘉中补习，他回家来，那怎能生活的，阿叔叔丧失了劳动能力，明兰也有十六了，明军考上了琼海师范，毕业后是当老师的，那明冠这次没有考上大学，能考上也有明凤姐帮忙一阵子，我是想还是送明冠去读嘉中补习的，这个家不靠他们俩还靠谁？”。明月清风头脑更清楚，她妈的话就如清泉从石洞里流出的丝丝泉水。明花一边抬头看看明月一边双手摸着胳膊说：“明凤姐近来确实很辛苦的，她什么事情都想到娘家，个个星期日都回官塘来。妈你不要提什么苦楚，你保重身体是真，除了陈菊妹，他们还是靠他们的志气”。
这时官塘村的那边也专来了狗的一声又一声的狂吠，她妈打断了明花的话说：村里的人去福田市看夜里电影回来，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赶回嘉积上班的，于是母女两人回房安睡无语，不久，自家的鸡草窝里也传出了深夜里的第一道启明声。整个官塘村也渐时停止了思维的一般，四周静悄悄，时有一、二个飞蛾走迷了路的在庭院里乱碰撞，只有一轮又一轮的鸡的黎明叫响，才显示着黑夜里的世界动物并没有完全休止安眠。
到了明天一早，她妈妈最先起来，厨房里就响起了噪声，是为她二姐准备早餐的了，用完早餐的明花就准备回嘉积了，拎着明兰安排的大包小包，对在场的她妈妈和弟弟明冠说：“重回嘉积去读书吧，即使再难读也要读了，我回跟舅公说一说帮助，不读书将毁了你一生，你看看官塘还有多少男人在官塘？男人不走出农村有几个出色？形势发展不容你犹豫了。”
二
一九八八年那一年，明冠如愿进入嘉积中学高中补习班，时隔一年的嘉积生活有些让他目不暇接，东风路重新改造种上了风景树木，人民路一直向南开辟伸长，两路的交叉地点建好了嘉积最高的建筑“永丰利大酒店”，原有的嘉积最时髦的地标式国营企业“三·八饭店”、“红棉百货大厦”、“华侨商店”也陆续退出了商品经济的市场，改由个体承包了，国营企业上交国家的利润形式也转到“利改税”的上交利润形式，为国有经济管理权下放扫清了道路，嘉积的大街小巷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个人建筑物的装饰。处处藏匿经济发展的勃勃生机，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嘉积城充满着个人经济力量的无限量扩大。如此的形势发展气氛对明冠的男子汉气质带来了直接的影响，要成才先立志，想成功须奋斗，自己的生活道路由自己挑选，明花对明冠说道：“你想有好的前途靠你自己争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明年考不上大学你就打理背包回家去。”
七八年开始改革到八八年，已经摸着石头过河十年了，改革的潮流已经把人的思想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开放领域，人的思想已经摆脱由别人来主宰自己思想的年代，社会向着更加开放的社会发展。自古以来海南岛是朝廷相互打击流放的海岛，可现在，全国的开放改革浪潮把海南岛推到了改革试验的最前沿，海南岛屿将建省并且要办全国最大的经济特区，这那是海南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每人听后无不心花怒放，激动得好几个月，嘉积城里的人潮涌动。当年就出现了十万人才过海峡的历史潮流留影，成为中国历史上人才大转移的天方夜谭的故事。琼海人开拓进取，锐意改革，最大的琼海国营企业罐头厂蒸蒸日上，菠萝罐头，椰子汁罐装产品供不应求。一天，一个下班回来的夜里餐桌上，我说：“罐头厂的椰子汁饮料已排到一年后的供货单了，并且是只有书记和县长才能拿到订单，全国的椰子汁产品生产脱销，女人喝了椰子汁就变白，成为最有力的推销武器。”明花硬着脸皮白了一眼道：“我都失业，你还这般高兴的，椰子汁的销路这样好就肯定工厂要扩大生产，你就去工厂问一问他们要工人干工否？”
“对了，你的思路好，你可去那里做临时工，刚好买卖海鱼的生意解散了，自己动动脑筋想办法解决就业，明天我就去找卢家剑经理，他原来在县经委工业发展公司，在那里他一定有熟人的。”
明花看到卢家剑这名字，她可高兴的直起身说：“别人我可不敢信，卢家剑经理办事我就放心的，明天你去找他，他肯定会争到一个临时工的名额，。”
第二天我就直往文明园对面的县经委发展公司，卢家剑经理正好在办公室，我静步子走到他的办公椅子后面，以免影响他的专注工作精神，约莫一刻过后，我轻声咳嗽，他回头把眼镜拉下鼻孔之下哎呀的出声：“你进来多久了”。
我说刚进来的，看到你这认真工作的背影不忍心打乱你的思路，接着就寒暄最近正忙些什么的？之后我就直言的说，罐头厂的椰子汁已排到一年后的供货单了的县城新故事，明花失业在家里，她昨晚的饭桌上讲到去叫卢经理去帮忙找罐头厂的临时工，我才这么一说，卢经理就答应了下来，他转头去找桌子上电话就打，我说你找谁呢？他说他找罐头厂厂长陈辉钦，一个临时工的工作是小事的。
电话中就听到断断续续的谈笑风生的小声音，我料到是好兆头的，卢经理的电话刚放下他就说：“你今晚8点钟就带她去上班，罐头厂的班是轮流制的，有白天的班，也轮流夜里的班，今晚从8点开始。在门口值班室等人带她去上班。”
从此，陈明花又成为一名罐头厂的一名临时工，适时叫明兰妹妹到嘉积城来管理凌征。山叶老税务局宿舍①楼底层那77平方米的地方，是单位分配的宿舍，仅是傍晚的6时，明花她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安置凌征给了明兰妹妹管着，她依时7点半就推出单车上路了，那是海南刚刚建省的时间，嘉积镇南门市场的周边路旁仍未安置路灯，教育路笼罩在弯弯的夜色中，是原始的土路，还是布满坑坑洼洼的贮藏浊黄的水，它是改革开放之风吹上海岛之时的写照，每天傍晚之时，晚霞垂垂而下之辰，总是看到一名身着白色的上衣，蓝色的黑裤子的罐头厂制服的临时女工，驾着一辆28寸白鸽牌自行车，小心翼翼的撑着牛角一样的单车舵把，走于满是这坑与那坑缝隙之间的脊背上，那不是在做游戏而是正奔波下岗之后重新寻找自己生活的坐标，每夜0时是她罐头厂下班的时间。
罐头厂门口如马蜂囊被人捅裂了一样，立刻蜂拥出一大群足有四、五百人的女工。同时，通往罐头厂的工业大道上又一路单车“钤”唱歌般，声音响如弯弯的长形一片的车“钤”唱歌的长河，又有四、五百人的女工，也是每夜0时准时来罐头厂顶替下班的女工。相互轮换的两批女工，要么是上半夜工作日，要么是下半夜工作日，明花就在这一批女临时工的队伍里面干了一年半时间。
她的工作就是在一个如足球场那么大的车间里，任何一个杂物跌落都会有回响一个悠长的回音，一条像坦克履带一样的传输线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转动着，传输线的两边密密麻麻地站着二十出头的姑娘一大群，她们都一样全身白素简捷的武装着，如从尾端望过，千百只手在不停地伸出又缩回，满满履带上的菠萝不停地翻滚着传输到远处，又经过明花她们的手将砧上一放，头一刀，尾一刀，又立起来斜面刀切，麻利的来回在削皮，自食其力亲身经历临时工的生活经过。
一月下来，又领到六十元的工资，足足一个月，而买到的只有一个电饭锅，到下月初她辞掉罐头厂这个临时工。
八九年的春季，琼海市服装厂向外招收合同工，明花去应聘，被招进去。
第二年底琼海市服装厂沿街的门面重新装修，建成当年最新颖气派的琼海市豪华商场，她进入商场当售货员。明兰到服装厂顶替了明花她的缝纫工。
在官塘的农村老家，只有明花的妈、陈菊以及完全失明的叔叔（后爸）留在官塘。在陈明军琼海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琼海长坡沙铑小学当老师之时，陈家有了新的领家人。从此，风风雨雨的陈家过去，辛酸苦辣、不堪回首的风雨飘摇历史，也就定格为陈家的历史记忆了，那是陈家后来人无不视为不价之宝的一本家书，它将锲而不舍地磨练人的不懈努力奋斗的雄心壮志，告慰在天之灵的祖先们。
雨过天青之后是明媚的阳光，四年之后，陈明冠也从海医毕业分配到了上土甬医院当医生，明花她也找到了新的工作单位琼海市旅游公司。
一九九七年，琼海也撤县建市，老县府的东风路，火树银花无夜天，琼海明天更美好，人人心花怒放幸福喜悦的心情都写满每人的脸。
那天早晨，人山人海就把东风路堵得水泄不通，明花说：“我们走过去看看热闹”
很多单位都放了假，我也跟她一起挤进人群里去说：“我们去看今天新成立的琼海市委宣布开工什么项目，还有市政府挂牌的。”
锣鼓喧天，人头涌动，人声鼎佛，前面是小学生剪彩助兴的仪仗队列，个个精神抖擞，崭新亮度的大头帽白服装，英姿飒爽的一、二、一摇摆着双肘。不知什么时候来此，早排成方型队列，歌舞升平的气氛烘托出今天市政府成立的喜庆场面。冠冕堂皇的小领队长，你看！他豪迈矫健原地踏着步，并且按节奏顿挫右手的花杆，动作认真连续，前几排的配合步伐动作的小喇叭手，个个鼓上饱满腮帮叉起腰杆昂着首。还有深深夜色里早已上城的龙狮虎队，它们占据着市府门口的一大块三角地带，也在摆出架子敲锣打鼓舞龙戏狮。一个笑容可掬的主持人就拿着话柄走出前台，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右手在前面划过半圈，小喇叭手的最响亮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全场正门就坐的全县各级领导，在雾色朦胧时候就列席到坐等候，各种各样的省电视台、琼海县电视台长短式的电视采访摄像机也都严阵以待，一样心潮澎湃地围成一个铁桶般的观众，都不约而同的送去奖赏这位划过半圈的好小子的赞许的眼光，这尊容的人生光环足以抵上人们羡慕县长登座的瞬间，人们那期待精彩气氛的饱含奖赏的眼光，透过这种人们出门镀金的包装，自古男人多妖娆，社会进步靠一种力量推动，悄然在人们的心底萌生，它足以压倒整片大众的力量，从前排一直扩射到后座，他油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清了清喉咙后说：“仪仗队、龙狮队安静！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出县委主持人来讲话。”
一阵热烈的掌声停后主持揭牌仪式的先生一个径直走到前台，摸了摸讲话筒，再拿指背敲了敲话柄，有回声后，他就认真的扫了一眼早已洗耳恭听的一大片的领导们和观众说：“同志们！今天我们以激动的心情迎来了琼海撤县建市暨琼海市委宣布八个建设项目在今日奠基仪式开工了，这是琼海人民盼望已久的琼海大发展的美好时刻的到来，今天我宣布琼海撤县建市暨琼海市委宣布八个建设项目在今日奠基仪式开始，下面点炮！
顷刻之间，耳边的喜炮震耳欲聋爆竹，呛在场的群众喘不过气来，外围的观众熬不过纷纷跳蹿，捂着脸弯着腰抱着腹腔躲避，只有开花的炮竹声在主持着场面的赞声，白雾翻腾着像是地底下冒上来，可不管怎么样的意外，在座的领导都一片的弯腰坚持在座位上。当听到人声鼎沸的笑声时，刚刚还挂在树上的一串长炮竹早已化为幽香白烟，追随着笑声飞上云霄。
最先听到声音的还是主持揭牌仪式的先生一个径直走到前台说：“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出琼海县委书记韩至中同志为琼海市人民政府牌匾揭幕”
如炒豆一样的掌声响过时，韩至中神采奕奕二步合为一步的走近老县委的大门口墙旁，满面笑容的一边带头举起拍打的手掌，一边拉下蒙着“琼海市人民政府”牌匾的红色丝绸布。一边使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今天！我宣布琼海市人民政府成立！”
顿时早已被人们遗忘在一旁了的龙狮虎队、小仪仗队的使用时间等到了。刹那时，整个会场就沸腾欢呼达到高潮，锣鼓声、鞭炮声、喇叭声，声声劲力都麻了耳，台下一片掌声也提前并入了大流。
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凝固，直至白烟锣声散过，在喜气洋洋的气氛稳定之时，就在前排的中心位置之处，站立起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韩至中市长来，他走近话筒，就在自己的前胸襟口处，直伸入去摸着一会，立刻抽出一叠讲搞，摇晃了几下，在翻阅中找到感觉之时说：“女士们！同志们！朋友们！今天！琼海市人民政府成立了，这是从今之后，琼海社会经济发展的里程碑，也是琼海人民大力发展经济时代的来临！‘让别人发财，求自己发展’是新成立政府的立市资本，也是新成立政府的历史使命！让我们共同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
此时的明花站在会场的边际，句句韩市长的话她都铭记在心，整个会议她都坚持到散会，她走出会场时就说：“这会议的气氛就是热烈！让人收获很多的信心、力量。”
新的历史航程从此起帆，琼海人已经全完抛弃了计划经济的社会发展主导。撤县建市，‘让别人发财，求自己发展’的提法，成为琼海新增长的拐点，当天就有八个投资项目开工奠基，是嘉积城现代化城市建设的开始，爱华路、金海路、银海路大片的土地开始整片开发了。还有“万泉河宾馆”，“温泉度假村”等陆续上马。拉开了琼海迅猛发展的架势。
它让家贫志不穷的人揪心难眠，它让雄心壮志的人看到前进的可望前景，它让另类“春暖大地鸭先知”的商人，跃跃欲试的搜索创业的切点，人们看重嘉积城的发展契机，大量毗邻县城的早期先富者开始迁居而来，那是琼海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蠢蠢欲动的创业热情在燃烧中了，那最原始的琼海人的核心价值观进一步分裂，兴家致富是每个人的一生奢望，乘势而上谋发展是人生的一种尝试，创造者为创造美好生活为天任，第一波从田地里洗脚上岸的带膻的农民，看到嘉积镇变成嘉积市，有先人意识之忧的他们纷至沓来琼海了，租起嘉积城的铺面学起经商，经济浪潮满嘉城，春风又临万泉岸。
撤县建市之初，我住宅的楼下，最先发生起变化，哪时哪刻来了二位不速之客，甚不所知，是何许人之家的姐妹呢也甚不所知。但是，实实在在是见她们租着房子来过宿经商，她们频繁来往于保亭至嘉积之间，每隔一日都在客运班车的顶蓬装满疏菜和水果等，从保亭贩运至嘉积批发。这不大不小的身边故事像一瓶强心剂注入血管，它可让明花她激动不眠，那时创业的热情也似一种上瘾的喝午茶一样，她自己一个人先是不安了，也尝试着到铺面的服装销售门市楼下里招揽布料来加工，一台缝纫机，每每晚饭收拾完毕之后，她总是自己关起房子，在缝纫机上专心的开始制作服装加工，资本的积累就是靠一点一滴的勤劳开始，这就是不等不靠的思想成全了她，现在学经商是困难的，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学经商也是困难的，自古经商无言轻，迟一年经商不如早一年，人生总得来经商谋生，经商也得从小本生意做起。
开放改革三十多年也就是她从商的三十多年。八五年开始的街边兜卖海渔，到九六年的路边兜揽车辆年检代办，先是挣够小桶金，后是九六年后的五年里，她听着黎德鸾老板娘的穿针引领，再次从摩托车商店去代办车辆入户，又是积累了足量的从商资本。商人总是最先闻到鸡叫，花猫总是老早想到黑夜，那是多年的职业嗅觉使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勤于思考大胆尝试就会有人生的收获。1998年，琼海市富海房地产公司出卖台湾街入口地块的时候，陈明花她试着买下120平方的土地，2001年就建成了“小康村旅馆”。俸田老家的橡胶园出买了一半，得到5万就增添旅馆的设备，2003年她原来的单位琼海市游旅公司，已在2002年破产解散，从此进入自谋职业的生存之道，就算想到单位去回忆过去美好的时光，都找不着窝了，无不心中无奈，谨国营、集体企业在琼海撤县建市后的十年间，经过经济大浪淘沙，顺其经济大潮而大，逆其经济规律而动则亡矣，国营企业经理总是斗不过私营企业经理的智慧，直至现在还是弄不明白个中的原因？那是经济利益为谁谋，谁就在最高速的智慧运转中。把握决策时间恰好就决定胜负，眼光和胆量就是人的成功秘诀。
如今，她，陈明花的单位：琼海市游旅公司最终走向解散，琼海百分之九九的国营企业也不再存在，私营企业它顺其经济潮流蚕食鲸吞了天生的社会资源。
她说：“树倒猴子散总是迟早的事，假使我事先没有忧愤之心和居安思危，把平时人们笑中说过的未雨绸缪没后忧的意识来当真呢，提前的预做下台阶的准备，建成小康村旅馆，也许今天社会上又多出一名下岗失业人员了。”
这话怎讲？宁可信其真，不可疑是假，你说对否？但我相信这是真的。没有她长年的失业准备，省食俭用又勤劳经商，现在她的职业是干什么呢？我承认我是没用的，我没有能力去解决。每人的事只能靠本人自己。早一天想之总比晚一天想之来的好。
我十九岁上嘉积城，我的所有都来自于嘉积城的赋予。先之，它给我带来了青春激昂的人生美好仰望。次之，命里姻缘一线牵就是在嘉积城上牵到。后来，组织了家庭成就了事业，嘉积城是我一生的爱的产地。我时时刻刻里歌颂它、祝福它。
（下篇完）
后记
我学习描写如此的作品，主要目的，是把我今天原味的思想感情留下来，定格为一种家属的历史故事，曾经漫漫的历史岁月有过如此的家庭不幸，它是一种历史，应该看作是一种历史。不管过去家属是辉煌的还是不肖一提的，可它都是我们祖先走过来的跋迹，尊重过去就是为了凝聚今天创造美好生活的力量，历史是不可更改也不应否认的事实，时间是不可控的宇宙循环，时间越久，它越有家庭收藏的价值，更是当时社会发展的缩影，也是家属从前发展过来的辛酸苦辣的记载。我们中华民族不也有过不堪回首的、绵延几百年的、欺辱而又沉重灾难的过去？但今天，国人不但不被曾经的过去苦难吓愣，反而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重走上了世界上发达的国家行列。何况是一个区区家属，就没有勇气跋涉过苦难沉重的过去阴影？倘若五十年后，一百年后，子子孙孙们，都会当之以珍贵的家庭历史故事铭记，绝没有失传的理由。
2009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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