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家文的小木楼
春天的元坝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寒风呼啸，但是，一度光着的树枝上早已散发出野花的芳香和那嫩嫩的绿叶。映山红已经绽放在山川河流，满山遍野早已被春天的到来装饰得五颜六色。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在短短的几年将中国四川通江县；铁溪元坝这个十万大巴山搞得人人自危。在元坝大队二队有个老红军李继云，他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李发生，二儿子李兴生，闺女李香生。如今的李继云，他日子也不好过了。李继云是铁溪长征中唯一活下来的老红军，在文化大革命的高潮中，他再一次被铁溪公社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张永芳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大早，李继云就打好行装，再挂上他红军长征时的那个行军包。今天的他，一个人急匆匆地走在去往铁溪人民公社的路上。李继云一路走着一路唱着：“
大雪山啊！狂风卷！队伍匆匆行路难。爬雪山，过草地，万里长征炼肝胆！”他一直朝前走着，可是他并没有发现詹发祥的三弟詹玉祥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走了一会便自言自语道：“张永芳啊，张永芳。你他妈的斗地主就斗地主呗，你好好的斗你的地主嘛，干嘛非要让我也加入到你那个整人的队伍呢？你这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吗？张永芳啊！张永芳；你还要我到其他公社作报告，长征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你还让我去做什么报告？这斗地主跟作报告完全就是两码事嘛。哼，你连国民党长得像个啥样子你都不知道；你还整天跟我指手画脚，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正当李继云骂的劲头十足时，詹玉祥却在他的身后大喝一声，“站住，不许动。好啊！你个老革命也敢在背后骂革委会主任。”李继云虽然被詹玉祥吓了一大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李继云一个转身，詹玉祥手中那根顶在他背上的竹竿却被李继云抓在了手里。李继云馬着个脸吼道：“好你个臭小子，你也敢偷袭我。他将竹竿猛地一拉一放，詹玉祥摔了个仰面朝天。李继云吼道，臭小子，你还不赶快投降？快投降。年仅十二岁的詹玉祥趴在地上吼道，你不是老红军吗？你搞什么反偷袭？有本事你跟我单挑。”
正当李继云和詹玉祥激战正憨时，李成林扛着一把锄头吹着口哨出现在他们跟前。李成林笑呵呵的说道：“老革命，你还返老还童啦？李继云赶紧反驳道，去去，去去，没你的事，哪儿凉快，你去哪儿。”李成林大声道：“老革命，你真好玩，你就慢慢在哪儿欺负小朋友吧。”说完，李成林再次吹着口哨走远了。
李继云的长征报告伴着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在十万大巴山如雷贯耳，从此，张永芳让李继云的名字成了家喻户晓。元坝大队的文化革命运动和斗私批修大会正在风起云涌，李本恩再次被五花大绑押到铁溪中学的操场上，他和来自天井，罗村，曾子坝，冉家坝，等村的地主以及反革命分子，先后被身背79步枪的民兵押到大会的主席台上施众。被施众的地主，富农，还有反革命，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戴上一个用白纸糊成的尖尖帽，帽子上写着，反革命分子，地主，富农，特务等字样。凡是被批斗的人，他们的后面都站着一个背着枪的民兵。民兵们使劲地摁着被批斗的人，地主和反革命们只好低着头，弓着腰向人民认罪。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民兵们摁着他们的脖子，他们的手被反绑在背后，就那么弓着腰看着台下怒吼的人们……
大会现场，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张永芳，他手里拿着个茶杯神气十足的吼道：“广大的革命群众们：毛主席说过，要革命就得先从思想抓起。思想问题不解决，所有的牛鬼蛇神他们都要出来，他们出来了就要造反呢。大家好好看看，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些反革命，特务，还有地主，他们过去是干什么的呢？他们过去是专门欺负咱们穷人的。所以啊！我们要批斗他们。批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要改造他们的思想，就是要把们从坏人变成好人。就是要把他们从鬼变成人呢。哦，元坝大队的杜再阳来了吗？”杜再阳本来想躲一躲，他正猫着腰准备逃离今天的会场。却没有想到被他的弟弟杜再明挡住了他的去路，杜再明大声吼道，“张书记，我大哥在这里呢。”张永芳气愤的吼道，“杜再阳，你给我站到主席台上来。”随着张永芳的一声吼，几个民兵将杜再阳也像抓小鸡似的押到了地主富农，还有特务们的行列。
张永芳气愤的指着杜再阳骂道，“狗东西，你躲啊，你知道我叫你是干什么吗？我是让你上来批斗他们的，你到好；不但不积极的配合我的工作，反而想逃跑，你跑啊。”大会现场一片肃静，张永芳气得端着茶杯在主席台上走来走去，大发雷霆……
在元坝小学的教室里，杜再明的儿子杜家文正在和詹玉祥打闹着。两个十二岁的男孩他们仿佛并不知道什么是文化大革命，至于什么是斗私批修他们就更不知道啦。杜家文问：“玉祥，你说什么是文化大革命，什么又是斗私批修啊？詹玉祥摸着头想了想说，你问我，我咋知道。他们正说着，二队的张新兰说：文化大革命嘛我知道，我听我爸说，文化革命就是革那些有文化人的革命。我还听我爸啦，斗私批修就是斗那些思想不好的人。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羞耻……”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杜家文和詹玉祥这两个小男孩；他们在朦朦胧胧的风云中成为了一生的好朋友。1974年的暑假到来，在毛家河杜家文的小木楼里，在那堆燃烧得红红的火坑前，詹玉祥和杜家文再次因为什么是文化革命和斗私批修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杜家文的小木楼坐落在绿水青山的十万大巴山的腹地，一条从四川通江县铁溪元坝通往陕西省镇巴县简池坝的72道河中，赶集的人们正在来来往往，他们每个人都是打着赤脚在这个川陕苏区行走。从此，当地人便把这条河叫72道脚不干。在杜家文的小木楼里，詹玉祥成了这里的常客。杜家文虽然不是杜再阳的亲儿子，但却胜似他的亲生。至于为什么？这个问题邻里的人没有一个说得清楚。文化大革命仍然在轰轰烈烈的进行着，在元坝大队的72道河流两岸到处都写满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还有农业学大寨和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标语。标语是用白石灰化成水写上去的，太阳一晒，那些字便发出金光闪闪的银光。在那些金光闪闪的标语中有宋体，隶书，还有楷体。那些标语都出自元坝小学老师邓品元之手，每当邓品元拿着那个大毛笔时，詹玉祥，杜家文总会从杜家文的小木楼里提着一桶石灰水跟在邓品元的身后……
杜家文的小木楼有些年代了，房子是砖木结构，墙壁上刮着一层白白的石灰，每根房柱包括房梁都是直直的；远远看去，如同一座别致的精品别墅。转眼，1977年的秋天到了，杜家文没有考上中学，而詹玉祥却考入了铁溪中学。毛家河杜家文的小木楼从此冷清了许多，詹玉祥虽然很少去了，但杜家文家的那条老黄狗反而活跃起来。老黄狗经常躺在房子前面的大路边上，不管谁经过它的底盘，它都要进行一番盘查。老黄狗那汪汪的叫声总是时不时回响在大山深处……
在杜家文的小木楼里，革命的口号仍在此起彼伏。杜再阳仍然坐在一队队长的宝座上，随着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杜家文的小木楼迎来了它生命史上最辉煌的春秋。小木楼成了大小干部往来的免费旅店，杜再阳再次神清气朗，他每天领着一队的社员上山开荒，下河治水，平地，开渠，大生产的工作他搞得有声有色。夜晚的小木楼灯火通明，党员大会，社员大会在这个小木楼里搞得有声有色。一个个建设家乡的规划在小木楼进行，一次次批斗大会在小木楼荡漾着那含情脉脉的春秋……
两年后的1979年春天，杜家文的小木楼再次冷清起来。文化大革命的活跃分子们，他们终于退出了中国的历史舞台。那条守护小木楼的老黄狗，不久也随着活跃分子的退场而销声匿迹。小木楼再次恢复了它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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