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笔记之二
日子
王路生
见一位阿婆,天天在新村墟的一条人行道上,摆摊,卖她自种的芭蕉,却很少有人光顾。这寒冷的天,她在风中默默坚守着她的日子。
她戴顶红色有帽沿的帽子,穿一条灰色的防雨的外套,手指粗糙,看得见她双手上皲裂的指节纹,与我的劳作了一辈子的母亲的双手一样。她坐在矮凳上,面前的一垛一垛的芭蕉,置于一橙红色的塑料布上,芭蕉有青皮的,有暗黄的,有快蔫了的,旁边的一电子称磅台,与她的眼神作着一种冷黙的对视。
我在旁边观察。每有路过的人,她的浑浊的眼光忽然放亮,“买芭蕉不?”见路人甲停了脚步,她弯腰捡起一垛芭蕉,说,“这垛好……”路人甲凝神察看了她手里的芭蕉,许是觉得品相差点儿,他摆摆手,走了。转身又见路人乙,是个老熟人,便与之聊了起来。他手里拎着一袋蔬菜,菜叶穿了无数个小孔,嫩嫩的。他问阿婆:“生意好否?”她说,“这两天仅卖了两垛芭蕉。”路人乙说,“芭蕉难卖,蔬菜好卖,但价贵。7元/斤。”路人乙扬起菜袋,“买了三斤,21元。”
我走上前去,阿婆却认出了我,“劲哥,买芭蕉?”我点点头,问她:“阿婆认得侬溜?”她剥了一根芭蕉,送给我,“你是昭美姆的儿子,乳名叫路生。”在家乡一带,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叫我的乳名。她说,“你母亲走得早,哎,她生前常与我在墟上喝咖啡溜。但前几年,我胃疼,就戒了。”
“你屋(的)侬侬结婚了溜?记得请阿婆吃酒溜。”寒风中,她有点兴奋。我答:“目前还没有。”我买了五斤芭蕉。她说,“我已有了三个孙子。但如今的年轻母亲,偏偏爱苗条,明明自已有乳水,却坚决断奶。”
阿婆告诉我,她生下三男三女,个个都是靠她的母乳喂养。她在寒风中卖芭蕉,其实就是为她刚满月的孙女,攒些买奶粉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