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海南话说牛

海南话说牛
 陈业基

今年是牛年，“牛气冲天”、“牛转乾坤”、“牛年大吉”、“牛年顺安”……打开微信，满满的牛年祝福语几乎天天都有，令因疫情紧张了一年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人们轻松地度过一个祥和而安康的牛年春节。海南各个景点人满为患，乡村游也热了起来，各个美丽乡村里人头攒动，车来车往。好“牛气”的一个春节！

“牛” ，在普通话中读作niu，第二声。在海南话中，“牛”字却有两个读音，大部分地区读作gu，小部分地区读作hu。在海南话中，“牛”字读作hu时与海南话“鱼”字同音，故使人们“听话”的时候“鱼”“牛”不分，让外地人摸不着头脑。但由于这已经成了当地人的语言习惯，故一时也难于纠正之。

在海南话中，人们把黑牛和黄牛分别叫做“水牛”和“犸（ma）牛”，有时干脆将黄牛叫做“犸”（ma）。 为何将黑牛叫做“水牛”，我想大概是因为它的脚力好，适合水田“驶田”（即耕田）；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它平时喜欢泡在水里洗澡。至于“犸牛”，一下到水田就寸步难行，一般只适合于“驶”（耕）坡地，或沙壤地，所以海南有些地方又将它称作“旱牛”。

在海南话中，人们将公牛叫做“牛公”，将母牛叫做“牛姆（姆，海南话音bo）”，将小牛叫做“牛子”。“牛公”阉割后叫做“牛阉”，把没有阉割的成熟的“牛公”叫做“牛牯”。“牛牯”脚力好，是“驶”（即耕）“深脚田”（即泥浆比较深的田地）的得力干将，我们村即长期蓄养着一头“牛牯”，即使老了生产队长也舍不得当做“菜牛”卖掉。

在我的印象中，“水牛”最苦，除了“驶田”，还要拖车。“驶田”或拖车前将一根弯弯的木条挂在牛的脖子上，这根东西海南话叫做“牛押”（海南话音近），它由粗绳连接犁耙或车把，靠着坚实的肩膀拉着犁耙或车子往前走，屁股上还常常被“驶田”或拖车人拿着竹子抽打。过去，每个生产队里几乎都有一架牛车。牛车，木做的车厢，木做的轮子，虽说后来改成胶轮那也是很大的那一种，很笨重的。一架牛车只能由一头牛拖着。牛拖车不像马拖车那样，它是一步一步来的，因此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特别是上岭下岭，都需要靠拖车坐车的人帮衬，不然的话，是很困难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们走路去“市”（即嘉积镇）或去“县”（即塔洋镇），看见牛车上岭或下岭，都会主动上去帮助推拉，回来后就写日记，老师收日记阅看后就在班上表扬。回忆起那时做好事受表扬的光景，我现在还觉得很甜滋滋的。

群养的牛很少见穿鼻孔，只有那些被人使唤去干活的牛才被人穿鼻孔。穿过鼻孔后的牛往往被一条“椰子绷缆”（即由椰丝编织的绳子）从鼻孔中穿过。这样，人们即可牵着牛往前走。这种“缆”海南话叫做“牛缆”。有些牛很犟，脾气歹，不听人使唤，海南话将这种牛叫做“无鼻牛”。后来人们也将那些脾气犟的人也叫做“无鼻牛”，这是一种比喻的说法。

牛有时也叫做“菜牛”，那是牛干不了农活之后卖给人家屠宰时才这样叫的。当做“菜牛”的牛大都以“犸牛”为主，“水牛”次之。“水牛”当做“菜牛”卖时大都已经老了。人们将屠宰后洗净的牛肚叫做“牛惜（音近）胼（pian）”。吃火锅时，人们将“牛惜胼”放进滚开的火锅中搅拌几下便可以夹起来吃，很合口的。“牛惜胼”放在火锅里久了韧性就会增大，不好吃。

在海南俗语、谚语和歇后语中，有不少与牛有关。如：“牛不到水尿不出。”此句话说明牛的一个习性，喜欢到水中尿尿。过去的农村人有早上盛牛尿的习惯，将牛牵到水边，叫“尿尿”，牛一“尿尿”便将“尿桶”置在尿尿的位置盛下来做水肥。此句用来比喻不具备某种条件就办不到某种事。

“牛角不尖不过岭。”尖，即尖硬，岭，即山岭。此句话意指没有真本事，就不要出去外面闯天下。

“牛屎木炭一样黑。”“‘牛屎乌’（即屎壳郎）不用嫌火炭”。这两句话比喻某些人都是一路货色，谁都不用嫌谁。

“ 不‘按’（此处海南话音近a，去声）得牛吃水。”这句话是说要讲究工作方法，不能来硬的。

“ 牛大压不死虱子。”这句话是说不要怕仗势欺人的人。

“牵牛配马。”这里的配指的是配种。牵牛和马配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这句话讽刺那些不安规律办事乱干一气，以致闹出笑话。

“骑牛‘觅’（此处海南话音近die）牛。”觅，寻找。骑在牛身上找牛。这句话讽刺那些懵（糊涂）的人。

“人讲牛上岭，他将牛生子”。此句话是指讲话和其他人讲的话不沾边。

“牛屎不‘官’（即沾）畚箕‘耳’（即绳子）”。此句话指的是两者没有一点关系。

“牛滚‘堋’（即烂泥），天定下大雨。”下雨之前，天气很闷热，水牛便下到泥塘或泥窟中滚“堋”。这句农谚是说看到这种情况，预示着天要下大雨了。

“小寒小寒，牛姆难下田。”“牛姆”，即母牛。这是一句农谚，小寒节气天“呱”（即寒），“牛姆”此时是不肯下田“驶田”的。

“惊蛰牛‘搵’（即泡在水中）溪，六月无水洗犁。”这句农谚是说惊蛰节气时天气回暖转热，表明六月（农历）就会干旱，连洗犁耙的水都没有。

“春分牛浸溪，早稻得不多。”这句农谚是说春分时节天气热，早稻生长期也会缩短，收获的稻子就不多。海南的另一句谚语“旱不旱看春分”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大牛脚穿小鞋——难进。”大牛脚，指的是脚板大的人，比喻心大性急，难以办好一件事。

“大耳牛——不听教。”大耳牛，指的是野蛮凶暴的牛。引申批评调皮的人。

“六月的耕牛——不得闲。”六月，正是海南夏收夏种的大忙季节。此时的耕牛要“驶田”“耙田”，一刻也不得闲。比喻忙得不可开交。

“骑牛觅牛——老糊涂。”比喻办事糊里糊涂，有时也指乱来的意思。

“骑牛放‘废’（即屁）——不知谁放。”比喻搞不清楚的事。

“叫牛上树——做不到。”比喻不能实现的事。

此外，还有一些与牛有关的词语，如：“牛屎乌”和“青牛黎”。“牛屎乌”，即屎壳郎，海南话这样叫可能是它寄在牛屎堆上生活的缘故吧。因“牛屎乌”外貌丑陋，平时人们并不喜欢它。但当它夜间飞进室中，人们又喜欢用椰子壳将它盖住，等到第二天才将它放走。为什么？我从老年人那里听来的一个说法是，“牛屎乌”飞入室是带财来的。盖住它，就是留住财。小时候，我也常常将飞进室的“牛屎乌”盖住，但那时的我家每年仍是生产队里的“超支大户”（超支，就是借生产队的钱过日子，到年终分红时仍无法偿还）。“青牛黎”，这是一个比喻词，指的是跟牛脾气一样的人。“青牛黎”的人用海南话来说，就是“青牛青支”，不讲道理，也不听人讲道理，想做“乜”（乜，海南话音mi，即什么的意思）就要做“乜”，“不要人讲”（即不听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