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他走了，又来了——重温张贤亮

他走了，又来了——重温张贤亮

◇朱德坚

上世纪80年代，作家张贤亮凭借小说《灵与肉》荣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1982年，由谢晋导演改编拍摄而成的电影《牧马人》公映，观众达1.3亿人次，电影演员朱时茂、丛珊从此家喻户晓。彼一时代过去，而小说《灵与肉》的影响并没有随同远去，这部接地气、沾泥土、带露水的小说在时隔30年后被再度赋予新的生命，改编自同名小说的42集电视剧《灵与肉》，于2021年6月17日在央视八套黄金档播出。（上面句子来自手机信息）而今年春节前后，此电视剧又在央视四套中文国际频道重播。我是在重播时才认真观看的。那是由于偶然之间看到电视剧《灵与肉》比原小说《灵和肉》和电影《牧马人》在内容方面更加丰富，特别是增加了主人公许灵均在镇北堡办起了电影服务公司这一情节，使我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张贤亮复活了吗？张贤亮一生有过两次辉煌，一次是文学创作，另一次是经商，办起了镇北堡西部影视城，而成为中国最富有的作家。正是由于改编者巧妙地将张贤亮经商办影视城的事融入其中，讲述了新一代知识分子在艰难岁月中坚守理想信念，用文化将废墟变成奇观，用艺术使百姓境界提升，用知识的力量改变命运的故事，使许灵均这个人物更加丰满起来，也使许灵均这个人物更接近张贤亮了。张贤亮于2014年逝世，他逝世前嘱托他的儿子，他想好了自己的墓志铭，只有一句话：“他来了，又走了。”今天，我看了电视剧，仿佛看到张贤亮又回来了。

我是张贤亮的忠实读者，张贤亮是我最敬佩，甚至是最崇拜的一位作家。在我的书架上摆有许多刊载张贤亮作品的刊物和文集。在上世纪80年代，我是在《中篇小说选刊》上看了张贤亮的许多小说的。屈指一数，我看过《灵与肉》、《肖尔布拉克》、《邢老汉和狗的故事》、《河的子孙》、《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土牢情话》等等张贤亮的大部分作品。张贤亮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被送劳改场，劳改解除后留场就业。十年浩劫中，又遭迫害、劳教、管制、坐牢、群众专政，直到1979年才获平反。张贤亮的作品很多是以监狱和劳改场为典型人物的生活环境的。按我个人理解，他的小说大都有自传的色彩，有些主人公原型就是他自已。在《绿化树》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男主人公的名字“章永璘”和作者名字“张贤亮”就有关联。“章”和“张”同音，“璘”的意义是玉的光彩，“永璘”可理解为永远发光，而“贤”和“显”同音，“贤亮”就是“显亮”，可理解为呈现出亮光。两者的名字不就是一样的意义吗？这是作者的暗示。再从人物经历看，在小说中的章永璘1957年因写一首诗而被划为右派，而现实生活中的张贤亮在中学时代开始发表诗作，后被划为右派。在小说中可以看到张贤亮隐隐约约的影子。现在改编的电视剧《灵与肉》又把张贤亮在1993年邓小平南巡讲语后不久，下海经商创建了著名的宁夏镇北堡影视城的事情加进去，使观众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张贤亮，这是改编者的妙笔生花。

对于张贤亮的小说，我百看不厌。我还千方百计搜集张贤亮所有的小说篇目，对他的作品进行全面研究。虽然写的是劳改生活，但他的小说读起来并不感到沉闷。他的语言幽默，夹叙夹议，有描写也有抒情，分析很精到。他在艺术途程中进击的勇气，来源于他对生活的勇气。

下面举一些张贤亮作品中的例子，和大家分享。

文学是人学。对男女两性感情的叙写是文学作品不可缺少的。张贤亮作品对此方面的着笔不落俗套不雷同，很有见地高人一筹。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章永璘和黄香久原是劳改农场中的难友，后来劳改解除后，在就业的农场相遇并结为夫妻，后又离婚了。而离婚的原因并非没有感情，而是感情太复杂了。这是由于当时特定的历史时期所致，很耐人寻味。在《绿化树》中，章永璘劳改解除后，被分配到一个农场和女场工马缨花相识相知相爱，也是因为政治的原因，有情人未成眷属，悲剧结局。在《土牢情话》中，“犯人”石在和负责监管的女班长乔安萍从同情到爱情，最后恋情被暴露，也是悲剧结局。在《邢老汉和狗的故事》中，邢老汉和家是富农的要饭女人短时间的同居，最后这女人不辞而别，因为她有她的苦衷。在《河的子孙》中，大队党支部书记魏天贵和寡妇韩玉梅的“婚外情”令读者十分同情。在《灵与肉》中，许灵均和秀芝是先结婚后恋爱。这是张贤亮作品中为数不多的喜剧结局的一例。这些爱情故革，都可以看出人性的真善美。

张贤亮的作品有时也采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借大青马、宋江、庄子，奥赛罗和马克思的口说出许多富有哲理的话，对主人公章永璘因黄香久红杏出墙而造成的困惑进行开导，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在张贤亮的作品中不乏黑色幽然的语言。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在一次劳改队春节联欢会上由犯人自编自演的“宁夏道情”，顺理成章成了犯人中的流行歌曲。……改造、改造，改那么个造呀！晚上回来一大瓢呀，嘿嘿！呀嗬嘿嘿！呀嗬嘿！

在《绿化树》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男主人公都是章永璘。章永璘随身带有一本《资本论》，根据情节需要，不时引用书中有关句子和段落。这也是张贤亮作品中的一个亮点。

这些，都是我阅读张贤亮作品后印象比较深刻的地方，对于他的全部作品，仅是挂一漏万。

正是由于受到张贤亮作品的影响，我很快地就和新时期的“伤痕文学”产生了共鸣。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和我的命运何等相似！如何看待那些悲凉的往事，如何品尝那悲剧人生的悲壮美，从小说的字里行间我得到了启迪。从这时候起，看小说就成了我后半生的主要生活内容，我的生活也更加充实了。有文学和我生命相伴，我的精神才有了栖息之巢。

张贤亮走了，但他给我们留下了多么丰富的阅读内容。也是张贤亮的作品，引导我走上了文学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