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战火姊妹花（9）
作者：麦兴镁
9
三木的汽车到萝花县城兵营，太阳已傍落西山。人们全部下车后，三木指示林日生负责苏积轩等人的吃宿，并负责安排他们上山。林日生把他们4个人带出兵营，来到街上－间小客栈里住下。林日生又带他们到一间食肆里吃了当地的番鸭公道饭。饭后，林日生说：“你们明天早起，也来这里吃鸭粥早餐，吃好后就到兵营门口等我。”
第二天早上，他们按照林日生的话，吃完鸭粥早餐后，就到兵营门口。
不一会，兵营的大门打开，一辆汽车驶出来，林日生坐在驾驶室里，打开车窗探出头，对着苏积轩，说：“你们带东西齐全了吗？那就上车吧。”
苏积轩几人上了车，车就开动了。
太阳刚刚正午，汽车到了萝花山山麓外围地区，他们在一个日军哨站处下了车。林日生走过去用日语对日本哨兵讲了几句话，折回来把他们4个人带到一条小路口，说：“你们就从这条路向西走，国射带路。”说完，林日生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爬上汽车，汽车鸣鸣叫几声便加油走了。
苏积轩抬起头，举目观望，只见这条小路是在两座岭的夹谷中，两座山岭不太高，但树木繁茂，连绵远长，如大海里的波浪，看不见尽头，也不知尽头是在何方。
萝花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的总称。这群山脉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有山头24座，山峰与山峰之间相连相接，连环参差，纵横交错，涧流曲折，岩石蹲伏暗生，岭沟岭峡间道路崎岖险峻。这一带区域雨水充沛，故而林木藤萝生长特别茂盛。有一种萝藤生命力非常强，萝蔓伸展攀缘能力如神魔一样，春天刚绽芽，夏天就满山遍野，攀缘铺盖在林木梢或灌木丛顶上，并相继相竞开花。花有红色、紫色、黄色、蓝色和白色，其花如若吊兰，在夏天的阳光下鲜艳夺目，故古人便给此山取名为萝花山。这个县也因此而得名萝花县，县治的地方便被人称为萝花城。
萝花山在县域的西南角，占地有县域的三分之一面积。由于有大片的森林存在，交通闭塞，人烟较少，在当时可以说是未被开垦的处女地。抗日军因为力量弱，作战失利，在日寇的追杀下，不得不走入山中。在此山中到底怎么样呢？外面的人未能知道。
苏积轩看到此山的景状，心情已凉了半截。要到这样的大山老林里找人，就是大海捞针呀，或者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他们的家到这里有六七十公里的路程，他们未曾来过这个地方。他们知道萝花县就是因为有萝花山而得名。他们听人讲萝花山的故事也就是山上的萝藤多，开花多。
他们走上路口，走到山沿，终于第一次看见了萝藤。那萝藤也就是怪异，它是生长在底层的植物，却不甘于底层，硬要向上攀援，爬上树顶，或者盖蔽树顶，伸展它的枝蔓，绽放它的花朵，郑重显示它的存在，显示它不甘于下人的存在。它绽放的花朵，也是很美丽的，而且就远远让人看见它的美丽。这就让人感觉到它有一种精神，一种独特的志气：要争上游要争平等，不甘低下，不甘庸俗。
苏积轩虽然心里凉，但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停止无作用的思考，缓缓跨步上山。
苏国射跨开大步，快速超过他们走上前。他们顺着山路，很快就进入山里了。
这条小路是东部进山唯一的道路，苏国射被释放，就是从这条路走出山的，所以他比较熟悉。
山路确实险要，两边是巉岩起伏的山头，道路的两侧，林木葳蕤，还有萝蔓灌木丛和茅草荆棘相参杂，特别是荆棘一丛丛，走动都难，确是易守难攻的险地，难怪日本人吃亏后不敢贸然进山。
他们走到一段有石头参杂在路面上的地方，苏国射记得这就是他受伏击受伤的地方。他立即警惕起来，仰头看看两边的山头，看到的是风吹树叶的摆动，听到的是山鸟咕咕吱吱的叫声。突然，“拍”的一声响，左边藤蔓丛里腾飞出一只毛鸡，他们都吓了一跳，国射已趴到地上。他们看清是毛鸡鸟后，便都稳下心来。国射站直身，蔫着脸说：“快快走，这截路很危险。”
国射迈着轻步往前走了，苏积轩苏积富也紧紧跟着，只有正甫公拉下了距离。
国射正在走，突然前面路上站出一个人，左手握着一杆标枪，右手伸向前上方举着示意停，并厉声喝道：“站住。”
国射抬头一看，见有人拦路，立即站住，苏积轩和苏积富也走到，都在国射后边站住。正甫公过了一会也走到。苏积轩注神观察，隐约见路两边有持步枪人隐蔽在树木中。
拦路人走到他们面前，问：“你们是什么人？上山来要干什么？”
苏积轩迈上几步，站在与苏国射并列的位置，回答说：“我们是老百姓，我们上山来是来找你们队伍中的女医生，姓苏的女医生，她是我的女儿，请你帮我们通报一下。”
苏积轩根据观察的情况判断，这些是抗日军的前卫人员了，所以，他又说：“这个女医生名叫苏金婷。”
说话间，隐蔽在山林中的持枪人都出现在他们的两边，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到苏积轩面前，说：“你说的是苏金婷吗？”
“是，是，是苏金婷。”苏积轩赶忙回答，心里特别高兴，既然这些人知道苏金婷，说明有希望了。
领头模样的人说：“我们这里是抗日根据地，我们是抗日联军，我们是专门打击日本侵略军的，我们队伍有规定：第一，我们欢迎人民群众来参加我们的抗日队伍，壮大抗日力量；第二，我们必须严防日本间谍特务潜入我们根据地；第三，进入根据地的人员要严格检查和政治可靠性审查。根据以上三点规定，请你告诉我，你在根据里认识什么人，你讲明他们的姓名后，我们通报核实后，你们才能进入。”
苏积轩听到后，心里暗暗高兴，赶忙说：“我的女儿苏金婷，原来名字叫苏定娥，她原来去广州读书做医生，后来调回海南，听说就在这个根据地，请通报给她，说她的父亲苏积轩来找她，有急事商量。”
领头模样的人说：“现在我带你们到后面哨站里歇，待我们向里面报告。你们愿意让我们工作人员检查你们的行礼和身体吗？如果同意就配合我们进行检查。”
苏积轩说：“愿意！请检查吧！”
拦路人把标枪交给一个持枪人，便走过来，逐人搜身检查，检查身体完后，又逐个解开包袱检查。
检查结束后，拦路人要回标枪，招手说：“跟我来。”
苏积轩他们拿起包袱，跟着拦路人，向山里走，4个持枪人端着步枪，在后面跟随。
他们走进一条幽暗的林间小道，走了一会，再拐一个弯，就到一处林间开阔地，有三间茅草寮品字形坐落其中。他们被带进前面那间草寮里，中间靠后处有一张木桌，桌旁坐着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桌的右侧排有2张木长凳。他们被请坐在长凳上。桌旁男子从桌底下拿出一本草纸簿，簿的封面上写有直行中楷字：“进出根据地人事登记。”桌旁人问道：“你们是哪里人，要如实报来。”
苏积轩说：“萝花县岸南乡南坪村。”
桌旁人用水笔在簿上记下，又向：“什么姓名？”
苏积轩分别报了4人的名字。
桌旁人记下后又问：“要找什么人？”
“苏金婷，在山里当军医生的。”苏积轩答说。
“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苏积轩说：“我是苏金婷的父亲，这位是村里的族叔，这位是族叔公，这位是族弟，我们4人都是宗亲兄弟。4个人一起来路上胆大些。”
桌旁人记下后，又问：“找当事人有何缘由？就是说，为啥事找苏金婷？”
苏积轩说：“苏金婷20岁时离开家去广州读书，读的是中山医学院，毕业后在广州当医生。后来参加共产党调回海南，听说在萝花山里参加抗日军当军医生。我们父女有8年无见面了。很想见她一面，最近家里也发生一些事，找她一起商量。”
桌旁人稍做记录后，放下笔，仰起头说：“做第二次检查。”
苏积轩说：“刚才在外面，已对我们检查过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都是为根据地的安全，为了防止日本特务钻入根据地，请你们理解，如果你们是日本特务，你们现在就自己坦白说。”桌旁人说。
一个穿抗日军军装的青年军人走过来，叫他们站起来，一个个地搜身。苏积轩干脆脱掉上衣，露出肌肉结实的古铜色肌肤的上身，其他人也都脱掉上外衣。
人身检查结束后，青年军人说：“你们穿好衣服，跟我来，包袱放原地，不要拿包袱。”
他们被带进左边一间草寮里，青年军人说：“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包袱等我们检查后，就交回给你们。”
说完，青年军人退出寮，顺手关上寮门，在外边把门锁住了，他们被锁在了寮里。
寮里约18多平方宽，四边墙壁是用手臂粗的原木钉牢的，左右两边壁上各有一个小窗，寮里后部，放一张大长木床，是用山里的木材锯板钉成，简易但结实，床板上铺着6张草席。是山里人用山里的草编织的，比较粗糙，但也实用。这张大床，同时可睡6个人，是抗日军临时的接待所。他们走了许多坎坷的山路，也有点累了，于是都坐到床沿，正甫公就躺了下去，都觉得舒服。
这个地方是根据地东路口检查站，那个桌旁人是站长，这个青年军人是副站长，在这里守卫和检查的兵士有30人，他们的住寮建在路两旁的山林隐蔽处，这些草寮是检查办公室和临时接待所。
路口检查站的检查很严格，路上的检查主要是检查有否携带枪刀等武器。第二次检查主要是检查带入的行礼等物品有没有暗藏毒药害物，特别严防日本间谍偷偷带入毒药，到根据地后投毒害人。为了严防间谍把毒药粉末缝入衣服的缝角包袱等处，所以必须把他们的包袱留下来，把衣服一条一条摸揑检查。这次检查，没有发现可疑异物，但在苏积轩的衣服里发现一封信，站长把这封信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
站长把他们的包袱重新包扎好后，放在长凳上，他便回到办公桌旁坐下。他拿起信封，信封没有封口，他掏出信笺，展开看了起来。
他看完信，副站长走进来，他说：“黎站长，你来看这封信。”
黎副站长接过看完，疑惑地说：“这个信好像是日本特务想拉拢苏医生，搞劝降，做汉奸。”
站长沉思着说：“这个写信人是日本的翻译官，是想策反苏医生。这4个人必须注意，今夜加两个哨兵在这里值岗。”
黎副站长说：“立即把这封信送给陈队长郑政委。这4个人立即绑起送上山。”
站长思考了一阵后，缓缓地说：“我看这样，这封信，我们抄一份出来，原信照原放回他的衣服里交回给他们。明天，我们吃早餐后，你带那个自称是苏医生父亲的人，去找苏医生，你就把这份抄的信交给陈队长或郑政委，并向他们报告这个情况，再注意苏医生的情况。如果苏医生收到他父亲带的这封信后，没有向组织报告，或者有什么出走的可疑行动，那我们就提请队长政委，将他们父女一窝端。这下就看苏医生的啦，看她是真金还是假金。”
黎副站长点点头，说：“这个做法好，你赶快抄吧！抄完我把包袱交回给他们。”
站长想了想之后，又说：“其余那3个人，就照关在这里，待看苏医生的情况后再定。”
黎副站长说：“就这样好，你赶紧抄吧，我去看晚饭做好了没有，叫炊事班送饭给他们吃，不放他们出来啦，到7点钟才安排岗哨过来。”
站长说：“最好送饭的时候安排岗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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