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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童年的万泉河”续篇——“拾水”与“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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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2/7/6 8:4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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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万泉河”续篇—“拾水”与“走水”

◇王锡钧

万泉河,在我的童年生活时光,给我留下许多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笔者在“童年的万泉河”一文中,已作了好几段的描写。然而,万泉河并非总是给我们美好的馈赠。它也有给村人带来难以承受的灾难,而令人深感沮丧,甚至咒骂的时候,那就是万泉河发大水,我们村庄受浸,给全村人带来了灾难。

1948年秋,万泉河发的那场大水,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大洪水。那年秋,一天早晨,看见万泉河上空,压着厚厚的像墨一样黑的云层。暴雨就从那云层里倾泻下来。说它是倾盆大雨已不准确。何止是倾盆,简直就是大坝决堤,“哗哗 ”的暴雨从天上直泻下来。这密密厚厚的雨,在空中无遮无栏的泻下来,砸在村庄房屋和丛林叶上,发出“蓬蓬”、“嘭嘭”的声响。时不时的还刮起狂风。于是,雨借风威,风挟雨势,把天地搅成昏暗震响的混沌世界。这暴雨,不停不歇的下了一天一夜,至第二天,还这么下着。村人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山洪暴发了,万泉河暴涨了。河水先是掩没了沙滩,继而漫上了村塱。再而涌到了村坎。一条身上有斑点的“过山龙”(蛇)在混黄的水面上慌乱地窜来窜去。好像小动物也感到了什么不好的预兆。这洪水的来势,令村人感到不妙。人们披上簑衣,顶着“蓬蓬”的暴雨,到村坎水圮,插上小木棍,测看水的涨势。只见那木棍上的水位直住上窜。只两支烟的时间,就把这尺把长的木棍浸没了,不见了形影。洪水涨上了村坎,来势汹汹地向村庄逼进。

水入村啦!快快“拾水”哎!快快“走水”喂!有人在村中狂奔狂喊着。“拾水”与“走水”,是我们家乡话。意为洪水来了,快把能被水浸坏的家私财物,都拾到水浸不到的地方。诸如米呀,谷呀,衣褥呀,被蓆呀,乃至拖鞋、木履、木梳、照面镜等,还有猪、鸡、鸭、鹅等禽畜,甚至锯成一截一截的柴木,都拾到水浸不到的楼上去。而屋外准备建屋的桁条木料,则用绳子捆绑紧,拴到屋圮的苦楝树杆上。“走水”就是走到水浸不到的楼上去,当年是腐败的国民党政府统治,根本没有什么单位及什么人划船来救援,村人只能躲到楼上避难。故叫“走水”。说起“拾水”,简直就是人与洪水的一场大博斗。其博斗的激烈程度,用什么文字语言,都难以形容。洪水进村了,它窜入村巷,涌进庭院,漫过门槛,拥进房间。我在水中奔跑,那水不一会就从脚面,浸上膝盖,瞬间,漫到半腰。洪水涨的猛,拾水,拾不赢。人们随着水的涨势“拾水”。先是到屋外猪栏中捉猪,到栏中捉鸡鸭鹅。继而到厨房中拾煮吃的土锅、火炉、木炭;拾油、盐、酱醋等食用配料;拾筷、碗、钵、盆等食具。特别要拾火柴、煤油、煤油灯等照明用具。这些,通通都搬到楼上去。再而回到客厅,把坐椅、春楄、茶几等,搬上八仙桌。洪水涌进客厅,把前门、后门关紧,让八仙桌浮于水中,任其打旋,都不会损坏。客厅墙上挂的照片,名人字画条幅,把它弄上高近屋瓦的神床神龛。拾了客厅,再而到房中拾房中物件。先把被蓆、衣褥、蚊帐等,拾上楼去。接着到墙旯旮米缸中拾米、谷缸中拾谷、把米、谷装进篮中,用绳子一篮一篮的抽吊上楼,倒进楼上的缸中。“拾水”确是拾不赢。二嫂同侄二哥屋外猪栏中捉猪(约70斤),装进猪笼,扛回搁放于屋前庭上,又忙着到厨房中拾土锅、火炉、木炭、筷碗、油盐醋酱等物件,搬到楼上,再到前庭要把猪扛上楼去,却发现水已浸没猪笼,那只猪已被水浸死笼中。我妈到屋外鸡笼上捉鸡。十几只鸡早上已放出笼外,洪水把鸡笼浸到半腰,十几只鸡均聚集到笼顶之上。我妈去捉鸡,只抓住一只,十几只鸡惊的从笼顶上乱飞,一只只飞落水中,随着浑黄的滚滚流水,流向远去,消失于被洪水掩浸,不见树干只见枝桠的丛林枝叶之中。这时,全村人都在“拾水”,谁都帮不了谁,全村简直乱得一塌糊涂。这时刻,人的狂喊、猪的嚎叫,混和着那不绝于耳的雨声风声,以及洪水在村巷中突奔发出的啸叫,把整个村庄裹进狂燥不安的战栗之中。

洪水还在猛涨,雨还不停不歇的下着。洪水是下午三点钟入屋的。到傍晚时分,洪水已窜上房间后墙二十几个砖斗。逼近了楼板层。最糟糕的是黑夜降临了。这时我同姐姐弟弟妈妈都已退到了楼上。这罕见的水情水势,让我们心里忐忑不安。时不时的用手电照看洪水线。至零辰时分,我们最不愿看的情景发生了,洪水漫上楼了。那水漫上了楼,水位逐渐升高。先是堆在楼上乱七杂八的物件全部泡了汤,沉浸在水中。随着水位的升高,那并未用铁钉铆紧的一块块长条形的楼板,全都浮动晃荡起来。那装米装谷、装“票脚米”的缸罐,因其所装的米谷有相当重量,在水中并未浮动起来。而是随着楼板的晃动,一个个翻转沉落于楼下水底。这时刻,人的生存环境被洪水逼到这个境地:全家人的双脚都踏在水中晃动的楼板上,下身全浸在冰冷透骨的水中,双手则抓着屋顶的桁桷。洪水还在涨,怎么办?当我们生命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刻,我妈(父亲在石壁墟药材店中),毅然拿起钩刀,砍断了屋瓦下一段木桷,砸碎了一处屋瓦,捅了屋顶一个大窟窿。让我和姐姐、弟弟,最后连妈一起,从这个大窟窿爬上屋顶逃命。

爬上屋顶,东方已放白,雨也停了。住在对房的二哥二嫂及2个侄女,也捅开屋瓦,从窟窿中爬上了屋顶。我们全家人汇集到了屋顶上。这时,我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幅令我毛骨悚然的画面:村庄变成波涛滚滚的一片泛黄的汪洋。向西眺望,村庄西头是村头,房屋依万泉河岸而建,自西而东,至我家已是村尾,全村百余间房屋,均隐没于水中,屋与屋相隔的村巷不见了,房屋的围墙不见了。村庄存在的唯一标志就是在水面上露出一爿爿狭狭的屋顶。屋顶从屋脊向两边斜伸的瓦面,其边沿也浸在水中,不见了屋檐。全村人都骑坐在各自的屋顶屋脊上。有的披着簑衣,有的什么也不披,还光着头。那泛如黄河的水,一个漩涡一个漩涡地从上游滚滚而来。时不时的,有个像金字塔般的浪头袭来,撞击着露出水面的屋顶,溅起迸飞的浪花,随后那急流削过屋顶发出一阵“哗哗”的啸叫,而这时,房屋便有好一阵的颤动。房屋随时有倒塌的危险呵!这时刻,我瞥见西边跟我家有四五间屋之隔的一间较为旧老矮小的房屋,已被洪水浸的只露出一爿屋脊。我认得那是锡深哥家的房屋。锡深跟我同辈,但他已成年,并已娶妻生子。我看见他正站在屋脊上,用手抬一张竹梯,伸架到他上屋堂哥那间较高的屋顶上,然后叫小儿子(叫王忠)、妻子、最后连他一起先后攀爬着竹梯,跨到上屋的屋顶上去。锡深哥一家人,刚跨到上屋屋顶,还不到一支烟时间,他家那间旧老低矮的屋宇,突然“轰”的一声,像是水底有炸药爆炸似的,把屋瓦屋砖桁桷楼板以及楼上的缸罐什么的,一齐从水中喷涌升耸上丈把高的半空,然后又纷飞跌落水中随着滚滚的流水,流失沉没于水中。锡深哥家房屋被水冲倒塌的情景全村人都看见,全村人都吓坏了。每家的房屋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呵!人们都陷入无援的绝望之中。我看见西边隔壁的命德公一家,骑坐在屋脊上,抱在一起放声呵呵大哭。在东边邻居的命菁公,则跪在屋脊上,向苍天三跪九叨首,祈求上苍神灵,放村人逃过这场浩劫。

洪水终于退了。洪水退走后,我们村庄一片狼藉。房间、客厅、庭院、村巷及其屋外满地侭是一片深达一尺的烂泥。从楼上翻落房间的缸罐破了,白米谷子撒散混于烂泥之中。从楼上翻落房中的家私杂物,也被烂泥所深埋。还有死猪、死鸡、死鸭、死鹅、死老鼠什么的,在洪水退后那几天,全村都弥漫着一股酸臭难闻的气味。

这次洪水浸村,我们村庄损失惨重。大多村民失去了赖以活命的粮食。当年那漫长的秋冬乃至来春的日子,是怎么  过来的,当年我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学生,对此并不知晓多少,只忆得水灾过后,各家各户都上市到铁铺里打回二、三把“薯凿”,每天天未亮,村人就成群结队上山去挖山薯回来充饥。世有人去定安的龙塘岭口,步行几十公里,购买挑回几十斤的地瓜干片。也有下河去摸虾捉鱼的,靠这条河的馈赠度过那个难难的年头。

1949年,我到城里读中学,离开了故乡的万泉河,解放后,我参加了工作,住在嘉积,成了城里的居民,从此我疏远了万泉河。  然而故乡的万泉河,仍然那么清晰地我的心中流淌着,它那母性的博大,它那婉约的风情,乃至它那野性的洪威刼难,都使我感受到一种深沉和厚重。呵,故乡的万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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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卷残云
  • 发表于:2022/7/7 8:42:21
  • 来自:海南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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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灾害是可怕的,看描述都能感受到当时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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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2/7/11 11:5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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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令人感到恐惧
  
  • 雷迅
  • 发表于:2022/7/11 13:5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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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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