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闻鹧鸪
王桢华
儿时曾读过南宋词人辛弃疾的传世名篇，记得在一首词中有“山深闻鹧鸪”的情景，这词句深深嵌在脑海，久久不能忘怀。近日恰好友人馈赠一幅《鹧鸪嬉戏图》，我将这幅画裱挂在墙上醉心欣赏，不知不觉地融进诗情画意，耳畔似乎响起故乡鹧鸪的啼声。
每当春暖花开时，在故乡绵亘的山坡上，静谧的山谷里，时而响起一阵阵清脆的啼声。这是野鹧鸪在叫，清脆的啼鸣，从翠绿的丛林里颤出来，从云絮和草尖上滑过去；听到阵阵的啼声，方圆几百里的人，心儿都给衔走了。
记得孩提时代，我和村子里的来福哥经常带着小黄狗在空旷的山坡上追逐野鹧鸪。鹧鸪多生活在丘陵、山地的草丛或灌木丛中，体形似鸡而比鸡小，羽毛呈灰褐色小斑点，似林间枯叶。尤以背上和胸、腹等部的眼状白斑更为显著。鹧鸪以谷物、豆类和昆虫为食。三至六月间繁殖，在草丛或灌木丛中做巢，每窝产卵三至六个，多时七八个，卵呈梨形，白色或乳白色。鹧鸪肉味在雉鸡之上，是野味上品。鹧鸪体态娟秀端庄，视力和听力敏锐，总是在离地面不高的地方直线飞行，几十米便“啪”地落地，钻进草丛里，小黄狗没费多大的功夫便把它叼出来。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听到它的同伴在不远处传来阵阵凄凉的啼声。
在故乡的原野上，丛林里，处处可以听到鹧鸪的流韵，尤其在清明节前后叫得最响。雄性鹧鸪好斗，叫声特殊，乡人拟其音为“积加积也罢罢”。鹧鸪喜爱单独活动，白天在丛林间扒吃落叶下的小虫和树籽，夜晚栖息在自己营造的巢窝里。一对雄雌鹧鸪占居着一个小山头，并经常在山上啼鸣，宣布自己占居这块领地。生活在小山头上的鹧鸪一般不过埠找食。如有别的小山头的鹧鸪冒然侵犯，它们便会迎头还击，和对方决一场血战，斗得毛落皮破，直致对方弃荒而逃。它们在自己的领地里搜寻食吃，进行交配。将要下蛋的鹧鸪喜欢在领地上的一个固定点拍毛，不久，地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圆坑。
鹧鸪“打坑”，给小孩捕捉提供了良好机会。孩子们找到它新打的坑后，便在坑旁边装上用胶丝制成的小圈套，并撤谷子引诱。鹧鸪前来“打坑”，看见谷子便吃，不知不觉便被胶圈紧紧地套住了。
鹧鸪肉味在雉鸡之上，是闻名遐迩的佳肴。那个时候鹧鸪还没有被列入保护的野生鸟类，加上鹧鸪的数量多，肉质鲜美，风味独特，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捕捉。来福哥就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猎手，他设的圈套很灵活，善于判断鹧鸪“打坑”时在周围的走向，再狡猾的鹧鸪也逃不过他的圈套。记得有一次，来福哥带我到山坡上收“战利品”，设置的几个圈套，每个都逮住鹧鸪。
鹧鸪被人捕捉日益稀少，后来被政府列入了省级保护珍禽。村子里贴出禁止捕捉野生动物的公告，来福哥依依惜别地将所有捕捉鹧鸪的圈套烧了。可是，这种飞禽实在太诱人，肉是精肉，又很鲜美，成为乡人饕餮的对象，仍然被一些人偷偷捕捉。这样下去，鹧鸪不是很快就会捕杀绝吗？离开故乡时，我带着对鹧鸪的愁绪惆怅而去。从此，我常常想起故乡鹧鸪的命运。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回到故乡和亲人团聚。闲谈中，得知故乡的野鹧鸪受到很好的保护，不仅较好地繁衍生息，而且村里还出了个“鹧鸪王”。
原来，村子里的来福哥已经成为故乡远近闻名的养鹧鸪能手。听到这个消息，我连忙去谒见他创办的鹧鸪场。
行走在村外的山野上，我又听到一阵阵儿时熟悉的野鹧鸪啼声，“积加积也罢罢”，清脆的啼声越听越亲切，越听越悦耳。眼睹故乡的野鹧鸪繁衍起来，我内心油然浮起一缕缕的安慰，缔结心头多年的愁绪随着鹧鸪的啼声颤上了云絮。远处，山岗绿黛茵茵；近处，山润流水潺潺。故乡的青山绿水有如轻描淡写的美丽画廊。
来福哥创办的鹧鸪场座落在村外的山谷里，据说这个地方养出的鹧鸪，毛色特别光鲜诱人。来到山谷口，突然传出“格儿格儿”的啼声，我疑惑不解，怎么听到的啼声不似野鹧鸪呢？进入饲养场，我首先问来福哥这事儿。他说：这是从外地引进的品种，样子和本地鹧鸪不同，叫声也不同。看见来福哥办的鹧鸪场，我感到新鲜极了。那精巧的笼子分层排列着，一个个胖乎乎的鹧鸪正在啄食嬉戏。它们个头比野鹧鸪略大，除羽翼下有少许灰褐色斑点外，其余的羽毛黄赤相间，鲜艳光滑。看见它们那副安祥得意的仪态，人们会感到生活的舒适与平静。来福哥视之为珍宝，精心照料。那“格儿格儿”的流韵总是那么婉转，那么清脆。
在另一间饲养房里，我看见一批幼小的鹧鸪正在进行“特级”护理。柔和温暖的灯光下，毛茸茸的小鹧鸪相叠而睡，显得坦然安稳。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知道它们如何被引进到山沟里繁殖吗？来福哥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便详细地谈起了他创办鹧鸪饲养场的情况。原来他是从广东肇庆一个珍禽中心引进的美国鹧鸪种苗，科学掌握鹧鸪的饲养管理、繁殖、疾病防治等技术，不断提升鹧鸪生产性能，降低养殖成本，一批批地将鹧鸪繁殖起来，付出了极多心血和精力。谈起这件事，来福哥总是感慨万千。鹧鸪营养价值高，食用性广，又属野生保护动物，逐渐成为养殖圈的新兴品种。他培育的种苗已经流入故乡广大农户，并有成批的鹧鸪销往城市大酒店，识货的人也上门争相购买。乡亲们靠养鹧鸪摆脱了贫困落后的局面，被称为“鹧鸪王”的来福哥已成为农村致富能人，盖起新楼房，开着小轿车，过上了甜蜜的日子。谈起今后的发展规划，他满有信心地告诉我，准备在山谷里办个鹧鸪守猎场和烧烤店，吸引游客前来
狩猎鹧鸪，现场烤吃。鹧鸪的野性是目前所有家禽、特禽中保持最好的，具备一定飞翔能力。国内近年开办了不少以狩猎鹧鸪为卖点的农家乐，同时狩猎配备的还有烧烤类餐饮，可以帮助游客烹饪自己猎物，生意相当火爆。听着来福哥娓娓道来，我逐渐开阔了眼界，原来鹧鸪养殖场还可以获得这样的双重效益。
“格儿格儿”，成群的鹧鸪又一次得意地啼叫起来，婉转的流韵在山谷里久久回荡。听着鹧鸪的流韵，垂爱之情油然而生。鹧鸪啊！你为故乡创造了财寓，带来了幸福，人们怎能不为你眷恋，为你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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