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海南乡土小说连载：林森与他的三任妻子
作者：高岚
第一百零二章：辞职下海
如果说，1988年撒区建省是“房地产泡沫”的原因的话，那么，1989年便是“房地产泡沫”的起点。据报载，1990年海南的房地产投资开始急剧膨胀，1992年投资额增长了7.3倍，而在波峰时期的1993年和1994年更维持14倍的增长水平。
房价和地价的飞速上涨、一夜暴富的神话使人们失去了理智，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疯狂投入到各种与“炒房”、“炒地”有关的行动当中。纷纷破土而出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比起当年“汽车生意”时涌现的公司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不完全统计，区区的海南岛竟然有近两万家公司都在做房地产生意。有一则夸张的传说：一位无奈露宿街头的外地民工，一天夜里睡在某房产开发公司门口，醒来时发现身后已经排起了长长的购房队伍，只因为那家房产开发公司开发的房子拥有优越的地理位置。
如果说1988年张秀丽不自觉地卷入抢购风潮的话，那么，1990年林森是自愿卷入“炒房”风潮。
炒房、炒地的疯狂、房价地价的飒升、金融秩序的混乱、引致国家缩紧银根的调控政策的出台，导致“房地产泡沫”的破灭。
在“海南房地产泡沫”破灭的同时，林森的第二次婚姻也随之破灭。
1990年的一天，在“要挣钱，到海南；要发财，炒楼花”的热潮中，一位名叫唐明山的大学同学携带重金支票、携带“大哥大”来找林森。
唐明山个子瘦高，脖子较长，声音吵哑。读书时同学都叫他“唐老鸭”。
“唐老鸭”父亲在内地某地区任地区一级领导，是有家庭背景的干部子弟。虽然家庭出身不同，但读书期间他与林森却是走得近、谈得来的铁哥们。
“唐老鸭”大学毕业不久便改了行，现在内地某县级银行工作。这次是受单位所托，前来海南寻找投资机会。
与成千上万携带资金而来的人们一样，说是投资，其实是投机，说白了，就是闻风而来炒一把赚一笔就走。
因为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唐明山只好找林森帮忙，希望能快步打入海南炒房、炒地队伍。
利用周末时间，也利用当“短命经理”所打下的人缘基础，林森陪唐明山对滨涯房地产市场进行一番考察。
骤然升温的“房地产热”，不光热在大大小小“房地产开发公司”间，已波及海南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前，只有一份地区报、市报的的滨涯市，一夜之间，平地冒出什么《特区时报》、《特区开发报》、《特区经济报》、《特区纪实报》……。
铺天盖地的大报小报，首版刊登的不是这个大厦奠基，就是那个大厦开工典礼；不是这个省、市领导参加奠基典礼剪彩就是那位省、市领导参加奠基典礼剪彩（据传每个参加剪彩的领导都会拿到一个从888到8888的大红包或者用于剪彩的纯金剪刀）。报纸副版则是一整版一整版的房屋广告。
宏伟壮观的设计、色彩鲜艳的画面、小桥流水的生活小区、优雅舒适的物业环境、极尽煸情的宣传文字……争相向世人昭示，个个小区都是如梦如幻的天堂胜境。实际上，相当楼房只是海市蜃楼而已。因为楼房还在设计中，广告就已经登在报纸上。这种楼房，人们称之为“期房”，而炒期房叫“炒楼花”。
有人这样描述“从一楼就开始签订房产卖买合同，才建到六楼，提提价就卖掉了”。
走进市区，只见一夜之间，滨涯市变成一个大工地，大街上运输基建材料的汽车来回穿梭，到处都在搭建脚手架，到处可闻水泥混凝机轰轰隆隆的声音。
潮水般涌来的人流、潮水般涌来的资金，带旺了海南的第三产业。不但各种宾馆、酒店、招待所爆棚，不但出租车司机傲慢拒载，就连各种食店、茶店生意也空前兴隆。原来只经营琼菜、粤菜的滨涯市，如今是海纳百川，名菜云集。国内的川菜、新疆菜、山东菜、东北菜、江西菜、准扬菜、贵州、湖南菜……国外的韩国料理、日本料理、泰国菜、马来菜、西餐纷至沓来。街头巷尾，扬起四川麻辣烫、烤羊肉串的烟灰；以前见所未见的专门经营面食的面馆、以前本地人吃所未吃的面食，如刀削面、担担面、哨子面、兰州拉面也纷纷登岛。山西面食、西安面食、青海面食……谁都说自己的最正宗，最地道。
在房地产热潮中，还出现一种新的娱乐方式—卡拉OK。这种自娱自乐场所，可以是设在高档宾馆酒家包厢里，供茶余饭后消遣；也可以设在专门的卡拉OK店供大众娱乐，还可以自购设备在家里自娱自乐。
俗语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道道。陪同唐明山做成了一桩生意，林森才明白，其实炒房、炒地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理论，也不需要任何玄妙的技术，只要手中有一份公司营业执照，有一定的资金，外加正规的发票，就可运作。关键是资金得充足，信息得灵通，下手得快捷、侃价得有技巧。总而言之，资金雄厚就炒楼，资金有限就炒房。
拿炒楼来说，楼房买到手后，在楼房外面挂上一张牌子，写上业主联系电话号码。有人上门联系时，约好会面地址（一般是在茶店）里，双方谈价，卖方尽量往上提价，买方尽量往下压价。价格谈妥后，便办理交款交接手续。
唐明山首战告捷，轻而易得地捞到第一桶金。
作为陪同翻译、陪同跑腿的报酬，唐明白给老同学林森一笔佣金或者叫劳务费。这笔佣金足够他添置一部彩色电视机。
看着不花自己一分钱，等于从天而降的进口彩电，张秀丽欢喜若狂，向左邻右舍炫耀了好些天。
炒房正炒在兴头上，但因为临时有事，单位紧急召唐明山回去。林森送他到机场。
分手时，唐明山诚恳地说：“海南是我国最大的特区，发展前景美好。好多省市、好多机构都在海南设立办事处。我们在内地，地理偏僻，消息闭塞，且单位小无法派人设办事处作为窗户。如果你能下海办公司，给我单位当窗口，提供信息，那该多好！”。
进入新世纪，有人曾回顾性评述中国大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曾经出现了第一波官员“下海潮”。
而“第一波下海潮”产生原因是：在市场经济冲击下，政府官员收入基本低于一些较好的企业。这时政府采取了允许官员停薪留职、带薪创业等政策。而且，社会创业机遇也激励有识之士投身市场经济大潮，从而鼓动了大批政府官员下海，当前中西部地区的一些官员下海现象也基本属于这种现象。这种政府官员下海潮其实是一种被动激发下的行为。从理论上讲是市场驱动和政策引导的结果”。
“我已经错过了当年炒汽车的热潮。如今，十万大军千里遥遥下海南寻找发展机会，我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在“10亿人民9亿商，1亿人民等开张”的社会氛围中，耳闻一个个下海经商者赚得盆满钵满，目睹老同学轻轻松松然收益颇丰的炒房运作，林森下了辞职经商的决心。
然而，向前走出这一步，得有冲破层层压力的极大勇气。
第一层压力自然是来自老婆的压力。尽管张秀丽整天在耳边唠叨她的哪个同学在哪个外贸公司光月奖金就是咱们工资的几倍、哪个熟人在房地产公司当保安一个月就拿几千元资金，尽管她一个劲的埋怨自己没遇到好单位，没嫁到一个会做生意有财运的老公，可一旦老公做出辞职下海的决断时，她却难以接受。从内心讲，她希望老公既有国有体制做靠山，又能轻轻松松毫无风险的赚大钱。
“你以为还有汽车生意那会，国家干部还可以业余兼职办公司么？”林森对张秀丽说。
“国营企业收入少归少，但只要正常上班，到月就有工资领。可干个体户，每分钱都得靠自己赚，谁给你发工资？”张秀丽忧心道。
“又想赚大钱，又想四平八稳。骑马拄拐杖、一脚踩两船，世界上哪有这么美的事？”
“做什么生意都得本钱，就连摆香烟摊也得有本钱。你两手空空，做什么生意？”
“并非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钱，有的生意只要小本钱就可启动，比如做代理业务、中介业务就不需要大本钱，就象我这回赚的佣金一样……。反正要赚钱就得做生意，要做生意就得有公司……”林森振振有词。
通过电话，林森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三姐林枫，并叮咛三姐别告诉家里任何人。
三姐也想不通：“下海做生意？你一条肠通肛门，是做生意的人吗？”
“姐，不瞒你说，在‘汽车生意’那阵（会）我也做过生意。虽然下的晚，只抓到‘汽车生意’的尾巴，但通过那段磨练，我对自己有信心”。
“辞公职而经商，那你读了几年大学，药品研究方面也干了十来年，那不意味着你这十来年是白学白干了么？”
“姐，如今世道，读书读得好、工作做的好又有乜用？干了十几年，一部彩电也买不起，人家一笔生意就等你干十几年。你没看到报纸新闻，人家大教授都下海卖烧饼赚钱。我一个普通技术人员算个乜？成千上万人都来海南赚钱捞金，身边钱这么好赚，难道我们就眼白白的看着别人赚钱而自己继续受穷？”。
“你以为生意场上的钱真的那么好赚？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把铁饭碗扔掉可是一件大事！”
“姐，我已拿定主意。此事你先别告诉家里其他人就是了！”
林森叮嘱林枫道。
辞职下海，唯有乡友符合与厂里老王司机支持林森的想法。林森想，这两位都是司机，在外面跑的多，见的多，听的多，思路也就开阔一些。
唐明山回去后，很快便给林森写了一信，说领导表扬并奖励他在海南的牛刀小试、首战告捷，他向领导汇报了他目睹好多单位都在海南设立办事处、建议我行在海南设立代理办事处，领导本人赞同他的想法，说准备集体讨论决定……。
过了十来天后，唐明山又来一信，说领导已讨论通过在海南设立代理办事处的决定。
唐明山的来信坚定了林森下海办公司的决心。
当林森向厂里呈交辞职书时，爱才惜才的曾厂长自然极力劝阻、婉留，婉留无效只好扼腕唏嘘。
给公司起什么名呢？就象当年父亲给六个儿女取名均离不开“木”字一样，既然公司是我姓林的创办，那就得嵌有“林”字，林森公司么，太直白，不好，得带有吉祥祈望之含义。他突然想起王淑娴，如果她在身边，一定会为他取个文雅的名字；想到王淑娴，又想到给女儿取恰如其分名字的王淑娴的父亲王维茂。对，茂林，茂盛的森林，好！这个名字好。
交上辞职书后，跑工商局、税务局、派出所……，盖这个公章，盖那个公章，有了上次办公司的经验后，林森这次可说是轻车熟路。
然而，还有一个注册资金的关卡，两手空空，哪来注册资金呢？他想到古道热肠的符合。
通过符合的帮忙，林森把财务和法人印章交给一家公司，请这家公司给他的帐户转入符合准备盖房子的30万元。候银行出据“转帐存款单”后，那家公司再把30万元调回来还给符合……。
至此，以林森为法人代表的“海南茂林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
拿到营业执照后，接着要干的事情就是租房、安装电话、购置简单的办公用品。他白天马不停蹄的跑，晚上阅读有关进出口贸易方面的书籍，他打算尽快取得进出口经营权，决心把公司打造成集自主经营、代理咨询、代理报关于一体的私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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