鱿鱼炒韭菜
蒙乐生
手中没有海南菜谱，无案可稽，不知道“鱿鱼炒韭菜”是否还称得上琼州名菜。只知道解放前后逢年过节，那是餐桌上必备的佳肴。可是，近日却罕见其身影，不知是什么原因使之寂然无声，退至幕后，籍籍无名。是韭菜之缺，抑鱿鱼之缺，或今人口味之变？
旧时歌谣还在唱：“鱿鱼韭菜夹洁洁，菜头埔瓜不夹下”，显然不是理由。鱿鱼炒韭菜芳香和胃，席间为客人吃得干干净净，而萝卜葫芦瓜则没人问津，记忆犹新。更何况韭菜为海南所产，尤其是冬季，韭菜青葱翠绿，十分可爱，连杜甫都赞“夜雨剪春韭”待客。
可想而知，漠漠轻寒，丝丝春雨，这般情景，犹如人生不相见，动辄如参、商二星，此升而彼落，不得相见；今夕又是何夕呢？咱们一同在这灯烛之光下叙谈。短短两句，从离别说到聚首，是悲是喜，亦悲亦喜，悲喜交集，把强烈的人生感慨带入春夜喜雨之诗。
杜甫与卫八重逢，那时安史之乱已延续三年，虽然已收复两京，但叛军仍然猖獗，局势动荡不安。久别重逢，时难年老，虽然别时两人都还年轻，而此时俱已鬓发斑白。“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这两句，互相询问亲朋故旧下落，竟然有一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幸好我们生逢盛世，没有杜甫那般感慨；不需“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生活舒坦自如，更没有“主称会面难”而“一举累十觞”，更不会“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杜甫以韭菜入诗，亲切自然。待客之道，菜是冒着夜雨剪来的春韭，那是有诗意的景致。
鱿鱼，市面出售，四时皆有，晒干的鱿鱼粉紫鲜嫩，肉色清净，要多大有多大，从来就货源充足，且大厨库房就有存货，那到底又是为什么呢？是现代饕餮君子口味大变，变得格外挑剔。过度追求时尚，赶时髦，摆大款，致使这道名菜从传统历史文化中被冷落？
可不是吗，韭菜过于平常，难以批量生产，而且气温一高，品质又难保证。虽然依然鲜嫩可口，市面上卖价不贵，也不过几元钱一斤。上一次餐馆，点这么个简单的食谱，旧时乡村时尚食谱，心里总有点难解气，加上韭菜不好保鲜，倒不如点些时尚食品而时髦。
另外，所谓大厨者，颇有声名，带着金奖的头衔撑勺，也想弄出什么名堂，怎么还是“鱿鱼炒韭菜”，老调重弹，多少有点不够气爽。倒是小餐馆做小生意，平日里量不大，点些鱿鱼炒韭菜，没有多少顾忌，干净利落，不管餐馆怎口碑，清清爽爽过日子倒也痛快。
看来，鱿鱼炒韭菜的根基在乡村，在那简陋的餐桌，仍在平头百姓生活之中。热闹中的乡村，鞭炮劈哩啪啦地响，灶火柴火燃得猛烈，请的“乡厨”勤快撑勺，于是除荤菜外便是素菜，自然而然鱿鱼韭菜露相其间，萝卜葫芦瓜爆炒虾米京粉也纷纷登场，好不快活。
这是现实生活中的乡村，讲的是经济实惠，图的是货真价实，而不是浪有其名。另外，现在的农村生活已明显改善，但“乡厨”依旧厚道，不慕虚名，所以仍然给鱿鱼炒韭菜以一席之地。看来，对现实坚守，对美味追求，还得到农村去寻找，去广阔的天地去寻找。
又是冬季，又临春节，农村宴席开始兴盛，什么迎娶婚嫁、建房升梁、老人寿诞，或是孩子周岁、婴儿满月、私家小酌所设的宴席，可以领略“莫辞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肫”的喜乐意境，不过，笔者念念不忘的是“夜雨剪春韭”，是品尝“鱿鱼炒韭菜”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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