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牛麦挑

牛麦挑
蒙乐生

“牛麦挑”，顾名思义：“有牛，有麦，能挑”，似与大力有关，应该是美好的事物。但及至见其物，大惊失色，原来是用地瓜粉做成的普通小食，是名不见经传的地道食品。不过，低头细想，天生五谷，养育子民，能吃之物，都是经过长期孕育，留传下来的东西。

别小看地瓜粉，虽然磨得细嫩滑润，但颜色黯淡，并不起眼。然而，那是地瓜干研磨成的粉，是费了不少心思磨成的。就不说种地瓜了，把藤蔓栽在田里，至少要三个月，等日月风雨，慢慢结瓜，光是挖回来，洗干净，刨成片，晒干它，也足实费了不少功夫。

在琼海农民的口中，地瓜是大米，是农民的粮食，得来容易吗？“谁知盘中餐，个个皆辛苦，”得来好不辛苦？当年种地瓜，筛选种苗，什么三角宁、鸟衔来等等，别说什么地瓜最可口，追求的只是收获多，产量高，能填饱肚子就是最好的，是能救人死活的。

“二稻一粮”，这“粮”就是地瓜，是夹在水稻之间间种的活命的“粮”，所以农民称之为大米。把地瓜称作大米，是农民的创造，是生活给他们带为的灵感。我祖母说过：“书不如薯，三日无薯尚能可，三日无薯叫壶壶。”她经过无数次灾荒，是灾荒所给的创造。

了解这一过程，就知道把地瓜粉做成牛麦挑更不容易。把地瓜干磨粉后，要在小盆里揉和，把地瓜粉揉成团，揉得柔滑，揉得有弹性，任你随意揉捏，才能捏成牛麦挑的样子，才能下锅蒸熟，成为美食。这其间是比较费事的，农忙时节做不成，只有下雨时才能做。

我记得下雨时，家里的磨盘被雨水淋湿了，只好借那家干的磨盘作用。实在找不到，只好用地瓜干放进去，让地瓜粉把水湿吸干。磨盘干了，地瓜粉弄湿了，只好在锅里炒干，然后再磨。看来，生活中的智慧是无可奈何中逼出来的，不经受生活苦难，不可能得到。

地瓜粉磨好了，大伙七手八脚和粉的和粉，找青菜叶的找青菜叶，各自分工忙碌。这青菜叶是野生的一种植物，叶子有手掌那么大，是用来包裹牛麦挑做粿皮用的，蒸熟了可以和叶子一同吃。不过，青菜叶并不多，几次采摘就完了，只好用加冬叶、南椰叶替代。

由此可见，天地生人天地养，但是要取之有度，适可而止。现在，市面上大批量出卖的牛麦挑，大都是用加冬叶、南椰叶代替，用剪子剪成粿皮大小，然后在上面铺设粿皮。这是人创造力的表现，为了吃牛麦挑，想方设法找来替代物品，天地间没有难倒人的难题。

做牛麦挑，还要有放在里面的“点心”，就是牛麦挑的内面的精华部分，必须用椰子丝来做。奢侈点的，还要加入花生米，加入红糖。椰子是海南特产，自然是不难的，而花生并不常有，讲究的还要加入冬瓜糖。那不是做牛麦挑，是做大粿，是给人做大节日用的。

由于人数多，劈椰子的劈椰子，刨椰丝的刨椰丝，搅畔椰丝的搅畔椰丝，为了吃到牛麦挑，大家热情很高涨，不用吩咐就可以完成，众人动手，构成一幅雨天的生活图景。

好多年过去了，现在很少有人自己为犒劳自我而做牛麦挑了。如果想吃，可以在市面买几个，大可不必自己费心。但是，做牛麦挑的场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特别是下雨天，闷在家里没事做，就做牛麦挑，把不起眼的地瓜干做成美食。想起美食，引起淡淡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