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与文品——读符英的《人生几度秋凉》
文集《石壁湾》中的《人生几度秋凉》一文，我读了好儿遍，越读越有味道，如嚼橄榄。故所以，应该写一篇读后感。
人生几度秋凉，这名句出自苏轼的诗词。它的意思是：人生虚幻无常，世事就像一场大梦。春去秋来，生命不过是短短的几回秋凉而已。作者符英用此名句来概括符学仕的人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符学仕虽然活到98岁，然而，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也不过是几度秋凉。但这“几度秋凉”却是不平凡的，值得大书特书。而用“人生几度秋凉”为题，给文章定下了一个悲壮的基调，作者的笔触就在这个氛围中徐徐展开。
该文的副题是：符学仕的人生轨迹。梳理全文，主人翁的人生轨迹可分为几个阶段。一、1895年出生，22岁考入北京大学，主修理化专业。二、大学毕业后，在广州、海南等地教育部门任职。三、1947年3月至1950年在定安中学任校长。四、1950年被逮捕，先后在澄迈仁兴劳改场海南肥皂厂监狱服刑。五、1956年刑满释放，一直在琼海市石壁镇荔枝山村受监督改造，直至文革结束。六、1986年，定安县人民政府对符学仕的历史错案给予纠正，本人享受18级工资待遇。1993年辞世。
纵观符学仕的一生，他是一位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他的思想倾向于科教兴国，曾婉言拒绝从政为官。但是，由于时代和环境的局限性，他加入了国民党，是国民党定安县委的执委成员。对此，作者在文中有这么几句叙述：“……符学仕昨晚确实被抓了，就因为他是国民党定安县委的执委成员。这位一生本只教学不涉政治的穷儒，两年前因苦于定安中学建校资金紧缺，为了争取政府方面的支持，他居然甘落鸦巢，入籍早见日薄西山的国民党。此举果真应了那句古训——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夜之间他由一名声望显赫的社会名流沦为阶下囚。”今天，我们评价符学仕，当然应该看看他的所作所为，不是看他的国民党员身份。而符英的文章也就是从这方面着墨的。
该文的重点部分从第四自然段开始，从符学仕的出生写起，至最后辞世结束。按时间先后顺序写。文章详细得当，该详则详，该略则略。略写毕业后在广州、海南等地教育部门任职，详写在定安中学任校长之事，详写刑满释放回乡被管制劳动的生活。
文章的重中之重是当定安中学校长时如何治理学校以及后来学生们的拜访。1947年3月，符学仕接任校长时，由于早先学校论为日军兵营，原有的教学设施被破坏殆尽，校园干疮百孔，百废待兴。为筹集建校资金，符校长发动全县募捐，致函海外华侨求助。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图书馆、实验室、体育场不断完善。还让儿子符植璆从香港买回急需的实验仪器。经他的努力，定安中学成为一所完全中学。至于治学方面，符校长更是以身作则，催促学生起床，代教缺席老师的课。还特别举出符校长翻阅学生的日记作业，在学生王衍鏊的日记上批语，以致这个学生在几十年之后还不忘记。文章还记叙了符校长如何调解当时县丁和学生的矛盾纠纷等等问题。这些，都说明了符校长是一位尽责尽职的校长。
正因为符校长在学生心中有良好的印象，作者浓墨重彩写了1985年八、九个当年定安中学的学生拜访符校长的事。这些当年的桃李此时已是国家的栋梁。那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致使符校长眼泪盈眶。此情此景，符校长的教绩就反衬出来了！符英的文章也因而妙笔生花！接着的事情顺理成章。这些来访者帮助符校长递交申请书，错案最后得以平反纠正、补发工资。接下来符校长94岁大寿，更是热闹非凡！来参加祝寿的有十五、六辆小车，一百多个人。这些人包括定安县副县长，统战部、教育局、定安中学的领导，当年的学生。寿镜上的祝辞是：学博文炳，筠节松风，桃芬李馥，鹤寿龟龄。定安的客人还让符校长的曾孙到定安中学免费就读，而后的每年校庆，学校都用轿车把符校长接到学校，坐在主席台上，和广大师生同贺同乐！到此符英的文章达到了高潮，符校长的人品不言而喻了！
逆境更能够突出人物的品质品行性格特点。作者对符学仕在十年内乱时期的屈辱生活写得淋漓尽致。文章的第三自然段，写了自己在初中毕业回乡时期在大队百果园农场边劳动边搞文艺宣传的日子里，看到符学仕老人放牛看书的情景。“那段日子，我每天割完胶，送胶水往邻近的园中胶队加工时，路经一段叫山架的地方，经常看见山坡上坐着一位七十多岁高龄老人。他身形枯瘦却坐姿挺毕，仙翁般圆突的额堂光秃泽亮，手里捧着一本蓬松的旧书，埋读时全然一副心无旁骛的神态。离地不远的坡地上。有两头水牛正在悠闲地觅草。这情形似有点时空错乱，仿佛把我领入一个古老而又荒诞的传说中，总觉得面前的尊者绝非凡俗中人。”这是一个影视中的特写镜头，这是作者的成功之笔，给读者留下一个悬念。到下面，则正面写符学仕受到无情摧戏和折磨的情景。“他无时被人们用枪口威迫着，汗流浃背地游走在全公社各个乡村，经常像死标本一样几个钟头伏跪在炎炎烈日下滚烫的沙砾上，接受群众轮番批斗。而当时的他已到了将近七十满头皆白的年龄。历史的可悲就在于连禽兽都会在自己的同类受到剐戳时发出几声怜悯的哀鸣，而面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受到此般无情摧残折磨，周围的人都没人敢站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或为送上一杯清水，人呀！良知何去了？”这段文学先记叙再议论最后抒情，多种表现手法的综合运用感染了读者。
符学仕的人品贵在于在那段看来已经是求生无望的日子里，有一种睿智者所独具的虚怀和求知若渴的嗜好。作者在这方面举了几个例子。其一，叫孙子到水利工地上捡回一些干净的水泥包装纸，每天坐在桌前用这些水泥纸抄写毛泽东诗词。写字时不坐靠椅，只坐方凳，坐姿笔直挺正。为防蚊子叮搔，腿脚套上高筒胶鞋。其二、有一次，儿媳下地干活了，要他看好晒在场上的谷子。而他看文学作品入了迷，对天上打雷下雨还以为是书里的风雨闪电，谷子被淋了。其三、作者偶然检到的一本符学仕撰写的笔记本，其上面的字写得工秀无一错添，内容是读书摘录心得体会。作者因而感慨，像他这样日暮途穷的人，何苦呢，或许他已过不去那个严酷的寒冬，更别说等得及后来那个明媚的春天的降临。
主人翁符学仕的人品是通过作者文章的布局谋篇遗词造句表现出来的。可以看出作者符英的文学功底，也就是作者的文品。我之所以把“人品和文品”当作题目，就是说这篇文章的内容和形式的有机统一。好的文章的标准是：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笔下所无。符学仕的事迹乡人皆知，但没有谁能写出来，唯在符英的笔下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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