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从海门到深山

蒙乐生

朝阳，得名于明隆庆元年(1567年)，当时设立朝阳市(圩)城乡贸易；1958年设乡，以朝阳乡称之；后改为朝阳公社，再后合并入博鳌镇。如今，朝阳市(圩)仍在，仍然发市，仍然人烟鼎盛，人来人往。因其位于万泉河下游出海口的不远处，时人称之为“海门”。

癸卯年春，踏访万泉河上游，驱车远走琼中、屯昌，到达乌坡、中平，进入加略，沿路翻山越岭，看出山前岭后有几处标有“朝阳队”的字样，不知做何解；因行程匆匆，也不太在意。日前，看乡贤钟积日的《火热青春，峥嵘岁月――记朝阳公社加略农场》才知道，是上世纪朝阳公社响应党的号召，组织一支288人的青年突击队，到加略去开荒创业。

那是1964年12月，广东省海南特别行政区根据中央“第三个五年计划的初步设想，第三个五年农业发展计划中几个问题的说明的重要指示精神。以耕种橡胶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成为国家的稀缺资源，为突破被西方社会的封锁。专家提出将重要战略物资橡胶北移，种植范围主要集中在海南岛，云南和广西。于是，朝阳公社创建加略农场，种植橡胶。

当年，朝阳公社党委召开公社三级扩大干部会议，传达上级领导关于创办橡胶农场的指示精神。研究决定，公社党委以“三级”单位，即公社、大队和生产队办场。场员劳动报酬以记“工分”为主，每天记12分；粮食由所在生产队负责供给，每月大米30斤。

1964年12月8日，突击队员在朝阳公社广集合，在锣鼓声中欢送，大家打着背包，戴着竹笠，披着“披蓑”，带毛主席著作《愚公移山》等老三篇，肩扛锄头带弯刀，冒着毛毛小雨，告别父母乡亲，浩浩荡荡向距离朝阳公社一百多公里远的会山加略徒步行进。

当时，人不停步，马不停蹄，一直走到太阳落山，才发现密林间两间茅草房，这就是会山的“加略农场”。大家一看傻眼了，面面相觑，呆呆地站在莽林间，心情忐忑不安。到加略农场的当天，每人先用三条“披蓑”盖起临时“宿舍”；后来，用木条茅草搭起茅房。

这就是所谓的“加略农场”？走了一整天，已经很累了，但怀着深深的疑虑，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第二天，天蒙蒙亮，有的队员哭丧着脸说：“我们要回家。我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带队前往加略农场的公社委员说：“大家既然来垦荒种胶，支持国家国防建设，肯定要受累吃苦。周边东泰农场转业军人在这里艰苦创业几年了，他们能我们为什么不能？我们是朝阳公社有作为有希望的青年一代，不能打退堂鼓，不能当逃兵，给家乡人丢脸啊！”

的确，从朝阳到加略，从平原到山区，从人烟密集到人迹罕至，环境的反差太大。人是环境的产物，人不能脱离环境而独立生存；但是，人又是有意志有毅力有思想的动物，不能屈服环境而生存。受到激励，大家虽不做声，虽然心底气并没有消，但还是留了下来。

没有多久，加略村苗胞三三两两过来了。他们身着民族服装，在我们看来十分惊奇。可是他们却非常热情，帮助我们砍柴搭竂。听说，他们从明代过琼，一直就呆在山里，开荒种地，生儿育女，繁衍生息，并没有人逃离大山。而我们刚到就想走，实在是过意不去。

加略，山重水复，林木苍茫，绿树参天，景观秀丽。但是，晴天还好，雨天荒山，环境恶劣，寸步难行。最讨厌的是吸人血的山蚂蟥，它嗅觉灵敏，叮上了就不松口，直到吸饱了血才掉下，往往使人防不胜防。大家初来乍到，还不知蚂蟥的厉害；一旦抓住，就扔到石头上用刀打烂。以排泄心头之恨。你在山沟里洗澡，水蚂蟥叮住你，叮得鲜血淋淋。此外，山间的寂寞，也令人难受，尤其是绵延的秋雨，使人不胜其烦。那时，钟积日是电影放映队队长，他隔不多久就会到农场慰问演出，那时年轻潇洒，走在道路上，居然回头率很高。

种植橡胶，从一粒种子发芽，到幼苗到幼树，到长成一棵流淌胶乳的大树，正常栽培时间要八年。八个年头，三千个日日夜夜，艰难的劳作，漫长的等待，终于盼到出胶乳流淌的日子。收获是喜悦的，看着缓缓流淌的胶乳，朝阳农场职工不禁流下了欢喜的眼泪。

朝阳农场知青经过八年的艰苦奋斗，垦荒面积800亩，种植橡胶5000株，收获十分丰盛。当年的朝阳农场，从茅草竂到砖瓦平房，从年轻的小伙子到年逾古稀的老人，大伙坚守深山种植橡胶，付出了十分艰辛的劳动汗水。但是，正是这种艰苦汗水付出，为朝阳公社的经济发展撑起了半壁江山，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艰苦劳作树起了一座绿色丰碑。

中国是一个大国，橡胶是国家必需的工业原料，是国家的经济实力不可分割的部分，岂能让西方国家垄断。收获胶乳的当天，朝阳农场请来苗族同胞共同庆贺，这是民族团结协作的硕果。据了解，除了朝阳公社农场外，还有龙江公社的“九架渗”农场，石壁的“五四青年”农场等等，都是那个时候响应党的号召，开山劈岭，种植橡胶的所诞生的企业。

“土地是财富之父”，这是至理名言；农田是财富之父，荒山野岭也是财富之父。再也用不着疑虑，再深的山，再荒的岭，经过多年艰苦劳作，都会长出理想的经济作物。从朝阳到加略如此，从龙江到“九架渗”如此，从石壁到“五四青年”农场，也同样如此。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就是宝贵的生态资源，这是毫无疑义的。可贵的是，原始荒凉的加略苗村，今日已发生巨大变化，崭新的楼房，漂亮的小汽车，纵横交错的电线，早已把山村打扮成美丽乡村。亭亭玉立的槟榔树，傲然挺立的橡胶树，那是一个和美家园。

从朝阳到加略，我们亲眼目睹了这种巨变；同时我们也亲眼目睹了朝阳的历史巨变。这是万泉河的巨变，一次朝阳青年突击队的艰苦创业，经过艰难困苦磨练结出丰硕果实，就像加略的细流汇入万泉河，汇成汹涌的波涛一样，朝阳农场的橡胶也汇入天涯林海。

万泉河，一条有传奇故事的河。它从深山老林奔流而出，穿林越壑，一路奔洒，终于三江合流，流入海门。而从海门往上游走，一直走向深山，走向莽林，走向加略，几十年坚持不懈，挥洒青春激情，火热人生，峥嵘岁月，铸造了历史功业，使家乡更加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