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村笔记之一百一十三：舟山拾爱
◇王路生
不看西湖的景色，挥手与杭州匆匆告别，驱车直下舟山朱家尖。
车窗外的风景，有山，有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普陀山的观世音菩萨道场就在舟山群岛中最大的岛上，一行行道口上的游客，肩膀挤着肩膀，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一群群游客呼呼啦啦的登上渡船，这般人山人海的场景，在三年前是不可想像的。
我站在甲板上看游人来来往往，也看风景，海水哗哗啦啦地亲吻着船舷，吐出浑浊的黄色浪花，这里是东海，风不大，不像海南的海边，风是啸叫着似狼嗥，天气也很热，如一尾火苗燎过脸。这里却是相反，那些徐徐而来的风是凉凉爽爽的，抚过脸颊，给我一阵子的舒适感。站在候车道上排队等观光车的时候，阳光如一盆清凉水，笑盈盈的很灿烂的罩在头顶，没戴上帽子，也不必担心自己会不会中暑。
那些古树，灰白色的树皮起裂成块，周身粗砺着别样的沧桑，直扦云天的主躯干，斜逸出的重重叠叠的树杈，高古苍翠，张张扬扬，远远望去，似一把把巨伞，层层叠叠中彰显着它们的葳葳蕤蕤，一片森然。树杆上有块牌子，上面刻着树名和供养此树的人名，据说供养人一年要捐赠款项三五千元。诚心向佛之人，捐献身外之物已是常态，目之所及，不论大树小树，皆是名树有主。那些野生的灌木丛，碧绿的，浅绿的，淡黄的，纵横交错，或间列其间，铺陈着漫无崖际的巨幅般的天然屏障。
开始爬山了，拾级而上，半斜的弯弯的石板路，行人步子缓缓放慢，大都是年轻人，也有小孩，老人和孕妇在徐徐爬山。一棵树从落地生根，到慢慢的長大成材，乃至上百年或上千年时光后，它看过多少匆匆而过的行人，包括小孩或孕妇，又看过多少花开花落间的草木枯荣呢？
二十年前，我气势如虹，来过普陀山，见过那些古树和大树，一恍之间，二十年过去了，再访这里的时候，古树和那些大树，依然碧绿如初，生势茂盛，可我呢，“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时间如流水，冲走了我的青春，唯有记忆如初。陪我上山的阿益，神釆飞扬，他与新婚的妻子手搀手，在爬山过程中独享着新婚的快乐和幸福的时光。问他：“累吗？” “不累。”转身问新娘：“累吗？”她抚摸着微凸的肚子，说：“我与小宝宝一起爬山，即使是累了点，但我心乐呢。”他俩的步伐从容而轻松，令我羡慕，从成都赶来参加阿益婚礼的李哥哥和张妹妹，一路上则称腰酸了，双腿也疼了，众人排队等待观光车的时候，他俩干脆坐在了地上刷手机。
在南海观音圣像景点，众位善男善女双手合十，朝拜了观音。我也净了手，虔诚的敬上三根好香，向观音圣像行三跪九叩之礼。疫情三年，出门不易，如今佛光普照，得一身灿烂，我只祈求平安吉祥。我想，身旁的那些朝圣者，他们的心愿估计也是如此吧。
在观音圣像前方，有一观景台，视线开宽，俯视脚下的野生林，一簇簇的向大海边铺陈而去，远山含黛，山色空蒙，隐隐约约中有三二扁舟，画龙点睛般的在内海中摇晃着，如果舟上坐着的是苏东坡，或者是李白杜甫，那该是何等的诗意和浪漫，“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苏东坡泛舟西湖的诗句，唯美的韵律令人难忘。诗兴大发的李白泛舟东鲁门，逸兴遄飞，“若教月下乘舟去，何啻风流到剡溪。”思绪向诗圣杜甫慢慢的靠近，与他一起感受天地间的自在和辽阔，“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看湖光水色，品万物苍翠，任凭小舟随风荡漾。与好友道别时，“愿逐月华流照君”，这样的希翼和祝福，足以让吾辈羡慕且铭记一生。
站在观景台上，任柔软的阳光在脸颊上徜徉，思接千古，心身愉悦。海水游在扁舟和我的视线之间，不是蓝色，灰白一片，有一群逗号般的雁阵，徐徐飞翔于天际与海水之间，爽凉的风，随上扁舟的摇摇晃晃，箭般的掠过我的脸颊，这瞬间的感觉好奇妙，像是于溶溶月光下享受着女人的轻轻爱抚，也似是初恋情人于不经意间偷偷送上的深吻。观音圣像看得见那一缕一缕的凉凉爽爽的风，却不一定知道我此时此刻的一缕又一缕的幸福。
（2023年5月16日晨起，写于浙江舟山朱家尖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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