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夏日的莲塘——我的家乡

◇张运燕

我自小生长在一个小山村，这个地方很小很小，即使是十万分之一的地图也找不到它。可进入二十一世纪后，由于科技的发达，我国的北斗卫星定位覆盖，在手机上轻轻一点，海南省琼海市大路镇莲塘这个小山村也就显现出来了。

我的家乡原来不叫莲塘村，而是叫莱塘村，我还记得莱塘村原来就有个自然的池塘。早在三百多年前的村民到来之前，已经有了一个自然的池塘，后来随着欧姓、肖姓和张姓的村民住下来了，进行开疆拓土，就成了村屯。本来应该有的村名，可就是不知道惯上什么村名比较妥当，先祖来的村民们就以这个自然来的塘为名，并且塘的周围还杂草丛生，就叫莱塘的来字也长草了。再后来莱塘里不知道是村民引种莲藕还是自然飘落，随着星转斗移，也随着逐年增长，到后来满塘荷花和莲藕，由此，莱塘就自然而然的冠名为莲塘了。再到后来莲塘受百年山水泥土的填充，池塘越来越浅，也可能是由于人口的增多耕地变少了，村民们便在池塘里种上水稻，池塘也就变成水田了。直至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村民还是以湴田的方式来耕种，而今已经种上槟榔等经济作物。进入二十一世纪，经全体村民讨论同意恢复莲塘村的村风村貌，从前的池塘也重见天日。

自从退休后，时间比较充裕，每周至少在村里住上两三天，因为我心太野，太喜欢大自然，喜欢我祖祖辈辈恩养生息的地方，喜欢我儿时结伴玩耍和上学的发小，喝茶聊天，北方人叫侃大山，就是天南地北地讲过去、讲现在和讲将来的事情。

现在正值初夏芒种，是农家人一年四季最繁忙的季节，这个时候早稻成熟要收割，紧接着要耕田播种，要平整田地赶种晚造水稻，若误过季节，那就半年的粮食都要泡汤了。此外，还有很多的热带经济作物，橡胶、胡椒、荔枝、莲雾等等都要开割采摘，忙得不可开交。至今，我的发小都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可为了生计，还是在烈日当空，四脚朝地背朝天地在田间地头劳作着。回想当年自己能脱下农装，远赴广州读大学，毕业后成为公职人员，休退了月月领着退休金，不愁吃穿，不由觉得感恩命运的厚待。

从我家小院到池塘边不足百米距离，没事时总是到池塘边纳凉，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的声声叫着夏天，一曲熟悉的台湾歌谣《童年》，把我带回了夏天。恰逢周日，赋闲在家，午后悠悠地传来童年的谣曲，伴随着蝉鸣，映入我眼帘全是一片幽绿。在南国蔚蓝的天空下，已经明显显现出了初夏的味道，似乎和煦的熏风里，也带着槟榔花和椰花幽香的味道，仿佛一幅万紫千红的画卷，好像对我炫耀那夏天的美好。

在初夏正午的阳光下，我坐在属于我时空的榕树底下，慵懒的身体趟在网带上，彷佛做着猫一般的梦，酣眠池塘边，在南风吹过水面带着清新负离子氧吧的空气里。阳光从树蓬里照射进来，在我的周身投下无数跳跃斑驳的光圈影子，像游嬉的童子。仰首看看舒卷的白云，缓缓地在蔚蓝的空中漫步，像云中僧漫游仙境。感觉人间难得这样的安逸宁静和舒坦，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已是停止的。而我，也把自己和喧嚣的人境隔绝开来。

不知不觉，竟在网带里休闲自得的睡着了。朦胧中似乎感到有一小团温软的东西触及脚趾头，低下头去，看到一双澄澈透明的眼睛，带些企盼的望着我。原来是邻家的小孙女抱来一只小狗，不觉微笑了，轻轻抱起它，一边用手指挠它脖子上的小白毛逗它，一边把它举高，用鼻子去顶它的鼻子。它微微眯下眼睛，然后飞快的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要来舔我。纵是淘气，心无邪念满脸娇憨的小淘气鬼。

我本来是不喜欢宠物的，因为我有鼻炎过敏体质，对有毛的宠物比较畏惧。记得小时候，家里养一只小白狗，非常纯白和光泽，我非常喜欢。可和我玩耍时，不小心咬了我一口并流着血，父亲抽打它，小白狗哭了，两眼泪汪汪的低声呼叫向我求饶，仿佛在诉说它不是故意的，只是和我玩耍不小心而已，我心也在颤抖着，赶紧抱在怀里。说来也奇怪，当时在农村，也没有狂犬病这个概念，父亲用了一种土办法，用菜刀把粘板上的粉末刮下来，贴在咬伤的小腿上，第二天就好了，到现在我小腿还留着疤痕。同时也觉得养宠物那是有闲阶级的玩意儿，而这时，我却有一种和另类特别亲近和亲的感觉，那是在和人相处而无法获得的。似乎自己回到乡下，徜徉于绿色环抱的村庄里，和野禽百兽为群。因而，也真正体验了一种在大自然怀抱里，接受明媚阳光的温柔抚慰，接受万物的融洽，将心灵恣意放飞的惬意。

也许这就是初夏的味道，是把对美好事物的热烈向往，融入居家日子的小谣曲，是深切感悟美好生活的深呼吸，是对仁慈造物主恩泽的由衷感恩。由此，我已经做了决定，为了不辜负这美好的夏天，我于2017年、2019年和2021年的夏天都用一个月左右的时光用车轮子去丈量祖国的壮美山河，自驾游，一定要做足功课，做好各种攻略。还要有一颗足够强大的旅游狂野之心，但也有静待时刻的悠然自处，这也是我静处如水的心态。

我除了旅游的喜好，还有一种令我难忘的便是垂钓了。离开农村之前，垂钓成为我最喜欢的消遣，也是最充满乐趣的活动，故乡那些河涌、池塘，便成为我夏天里的乌托邦。在假日里，邀上几个小伙伴，提着钓竿，奔水边去。正是稻花飘香的季节，田野里一片碧绿，令人神怡。河涌里水涨的满溢，清涟涟的水中，时而有鱼儿欢跃。我们静静地坐在水边，只有偶尔钓到鱼儿，才发出高兴的叫喊声。

我们喜欢垂钓或者是在夏收后的田涌里戽渔，特别是戽水抓渔，当田涌里的水将戽干时，这时许多白鱼、鲫鱼、鲤鱼、草鱼、生渔，还有龟渔也叫王八等等，都相争在浅水里跳跃着、乱撞乱窜，翻起肥硕的白肚，只有这时你的心情是那么欢乐舒畅，仿佛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在夏日里，从渔儿食稻花到稻谷，此时的渔儿非常肥壮。一般都是从早到晚，待到夜幕降临，也不舍得回家。于是，便在岸边燃起篝火，把鱼放在火里烤。火光里，我们的笑脸是那么幸福无忧，不一会，空气里便弥漫着浓浓的鱼香味，我们便吃着，笑着，耳边不时传来蛙鸣声。这般情景，也许就是古诗里描写的：“晚村斜照弄新亭，倩影波光鱼戏声；最是此时能消夏，且开朱牖候蛙鸣。”

让我们最高兴的是几个小伙伴一大早就邀约起来去“渔路”戽鱼，它记是地名也是鱼儿必经流走的水道，人们就叫“渔路”了。由于上游有上千亩的田野，全都种上水稻，收割后晒田，流水总是经过仅六七十米的田埇陕小的壶口，由于壶口积水较深易于躲鱼儿。那天我们小伙伴们戽水抓鱼，因为鱼儿太多都抓不动了。到了中午村里的大人们都加入了戽鱼的队伍，从早上一直到晚上披星戴月，还点上生产队里几盏汽灯，总算把大鱼抓完了，光这一次全村人就抓了好几百斤鱼，这也是我们小伙伴抓鱼战绩最辉煌的一次，也很有自豪感，至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这些老顽童喝茶聊天谈论这事时，还津津乐道呢。

在讲起儿时的村野，讲起儿时的童趣时，对于九零后、零零后的后生人来说，那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小时候的外坡还是漫山遍野的小丛林，生长最多的是山棯树，每到仲夏时节，山坡上的山棯树都结满累累的果子，果子不大，有如中指般大小，成熟后呈褐色，非常香甜可口，特别是雨后采摘个个颗粒饱滿，同时最好是在雨后早上九点钟前采摘，那就更好了。因为雨后受雨露浸浴个个水分饱满而显得晶莹剔透，同时在早上采摘是没有光合作用而糖份就更高，更加香甜可口。山棯果是农村人普遍喜欢的大众水果，经济困难的农户要走亲戚，也到山坡上采摘，做为走亲戚的信手礼，本地人也叫＂等路＂。而至今这种山棯果已基本上绝迹，我目前在院子里种的三株山棯果树，是爱人叫同学从百里之外的东平农场哪里赠送的，今年仅两年已开花挂果了，其实种山棯果是一种怀念和精神的寄托。

在那个年代各家各户都为生产队养牛，因为牛是农民生产的好伙伴，它能耕地犁田，能拉运输。就便是在当时文娱文艺生活高度缺乏的年代，县里电影放映队还用牛车拉着机器下到每个生产大队，在露天广场上放映电影，一般都是风调雨顺时两个月都有三场。小时候的星期天是村里的发小大集合的一天，因为这一天每个孩子都赶着各家的水牛、黄牛到外坡放养。在山坡上采摘不同季节性的野果，特别是夏日野果就更多了，如山棯果、黑榄果、荔枝、龙眼、柚子、黄皮、山竹果等，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火柴子＂、＂雷公花＂、＂欧萝＂等等热带小水果，应有尽有，数不胜数。星期天也是我们孩子们玩耍得最高兴的一天，牛在山坡上白由自在地吃草，我们在抓迷藏和围圈圈打棍球，也叫＂打堀”、“打狗＂，就用海棠树上的海棠子，有如乒乓球般大小，外壳坚硬，其中一人带“狗”带着海棠子，若带进堀（也叫进洞）里为赢家，但小伙伴们围往远处打，一个人很难带进堀里，这需要体力和智力。还有一种就是用割橡胶口的胶丝，把它滚成圆圆的小球用来“打狗＂，这种玩法更为过瘾，一边养牛一边欢天喜地的玩耍着。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天真浪漫的童年，与那个年代的发小，你可说我们退休怎不回故里，怎不喜欢和我的玩伴们说说哪过去的事情呢。

在村里的日子是非常惬意的。我的老伴经过几十年的阅历，从文昌妹子成为张家媳妇，而今村里上年纪的人都叫嘉积嫂，村里的媳妇也叫嘉积婆。老伴回来总喜欢走门窜户聊家常，村里的姨娘都说她浅水接地气，和村里人说得来，不摆城里人的臭架子。有时邻居问我们要回城里了吗？我说是的要回家，可老伴立马改口：是的，去城里呆几天就回家。一个去城里和回老家，就是一字之差，可意义完全相反两层意思。老伴是把村里当家了，可城里只是去暂住的地方，是临时的居所，农村才是真正的家，因为根就在这里。

夏天的夜晚，我坐在农家小院的石桌旁，聆听乡村的蝉鸣蛙叫，仰望天空中的繁星点点，气氛总是有些妖魅。我回到小城，坐在四楼的凉亭上任由南风的吹佛，看看四周的万家灯火。有时我在魔都上海，看南京路上的霓虹，上海的外滩、浦江两岸，陆家嘴的摩天大楼，东方明珠，在灯光的海洋把天空泼染的很是妖娆迷人。但这种气氛似乎与我总有些隔阂，虽然好久没有感受那种霓虹之下的灯红酒绿了。我还是怀念乡村的夏夜，虽然她是那么单调，缺乏色彩，但却象黑白木刻一样，那么隽永，令人回味无穷。

直到现在，一闭上眼，眼前便闪现那月下的小树林，啄木鸟有节奏的敲击声和猫头鹰的寒鸣声，从那里面传出来，给乡村送来神秘的宁静。萤火在绕着村边，撑灯结群而游。在灯火隐约的村里的晒谷场上，人们把草席铺在水泥地上纳凉，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正在围着老人，听他讲那些人间的、鬼蜮的故事。而在我印象里，最恐怖的莫过于吊死鬼的故事，听了之后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不敢摸过黑黑的巷道回家。

在悠悠的夏日里，我喜欢到池塘榕树下静坐，细细地感受、遐想着夏天的一切，有如夏夜中月光投下的长长的影子。而我也在动静之间，往昔和今日之间，感念着生活和季节，给我带来的欣喜和幽怨；只愿胸臆在文字里流淌，静静地，不吵醒往事，不争过往，心寂寂地看看过往烟云，不争、不骄、不躁，淡淡过着随心所欲舒坦的日子，和身边的人们，和村里的发小，一一以理诚待。

在乡村，所有的喧闹都已经停歇，所有的繁华都已沉静，在这里只有夏日的知了蝉鸣，夏夜的蛙叫和夏晨的布谷鸟催春。在夏夜里，黎明即将破晓的时候，在绿树环抱的小院里，周围各种小鸟都鸣声歌唱，这叽叽喳喳的鸟语花香的家园，怎能不让你早晨起来好好欣赏。

是的，夏日的莲塘——我的家乡。就是在晨曦即将破晓时布谷鸟催着茫种欢悦声中被吵醒，也在晨曦之时我心中的畅想随之落笔，走出家门到池塘边静坐，看曙光初照，观鱼儿嬉游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