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与都市人的情结
◇张运燕
昨天接外孙放学时,和一位老上海唠了一下。他说今年上海的天气很怪,都五月中旬了,还盖冬被。是的,前两天还13到17度呢。做为天涯海角人,我觉得又多过了一个冬天。
这几个夜里总是四五点钟就醒来了,有时候是写点东西,有时候是对着天花板发呆。老伴说,想家了。是想家了,想家的感觉真好,就像奥运会的倒计时。
今天四点多就起床了,八点半的飞机,半个小时车程就可以到达虹桥机场,可总是放心不下,担心落下了什么似的。
办完行李托运过安检,大包里套着小包,连扫描仪都扫不透。没办法,安检美女说:只能打开重新扫描一下,也够折腾的。要托运四个行李箱,六十多岁的人了,不累成狗才怪呢。
早航的飞机非常正点,今天乘坐的是海航的航班。在虹桥机场,从T1到T2停机坪,等待出航的飞机就像参加阅兵仪式一样,整整齐齐列队等候着出航。我乘飞机也上百个来回了,但还是第一次领略到上海航空枢纽的繁忙。在起飞的航道上,我对了时间表,每隔一分钟就一架次起飞,这还没包括降落的。也就是说本机起飞的瞬间,下一架次已经校正好航道线。虹桥机场如此,那浦东机场就更加繁忙了,也难怪魔都上海能成为当今世界最大的航空枢纽。
每年我都有三五个月在上海长居,已有十年八年之久,可就是改变不了乡下人的习俗。我有位上海友人赵总,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下海经商,并在海南打出一番天地。他看到我每次从上海回老家,总是大包小包的,很不习惯。说我乡下人,乡巴佬,小苏北。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会爬格子,写些文学作品发发表,还有说话慢条斯理的,倒是这一点像上海人。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是洗脚穿鞋几十年的人了,可农家人的秉性一点都没改变。十年前,女儿生大宝坐月子,还是按照海南农村人的习俗,给女儿带点吃的、穿的,鸡呀鹅呀,还有海鲜干贝,就连农家的黑猪肉都带上了,像搬家似的,一带就是一百来斤。乘机时除了规定和自带重量外,还多扣超量的二百元钱。
要说我和赵总的情结,还是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说起。在八十年代海南还没建省前,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祖国大地,赵总当时担任上海市侨联办主任,在体制内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他主动辞职断了后路,风尘仆仆地来海南创业,并在海南打拼出一片新天地。原在通什市(现在的五指山市)开办产业,创办公司,成了通什市引进人才的创税大户。一方得益,扶助众生,他资助交不起学费的大学生,还组织他们利用寒暑假期间到工厂、公司来勤工助学,此外,还特别资助四位大学生四年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用。海南建省后,赵总的生意在三亚市得到空前的发展,有些产业还是开了国内的先河,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饮水思源,做为先富之人,首先想到的是黑龙江北大荒,为他付出的军垦指导员和垦兵们,每户各送双卡双喇叭的收录机。一买就是八十多部,把当时三亚市商场的都买完了,在八十年代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正在通什、三亚市的产业搞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这位上海的大老板又在琼海泮水的工业用地上就置办实业,还在琼海市的侨联大厦买下第四层搂,做为办公场所写字楼,研发新项目新产品。在九十年代,赵总的企业连续多年成为琼海市十佳上百万元纳税企业大户,也是这个时候我们成了至交颇深的好朋友。
上海人文明自律,讲究礼仪。比如有两个人以上都主动排队,开车礼让行人。前几天,我早上送俩孙子上学,由于一时疏忽忘记戴头盔被交警拦下,可交警只是对我简单教育一下,提醒我注意安全,下不为例。
从乡村到上海,从乡下人到都市人,要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闻目睹,争做文明人,总能有潜移默化的改变。像每天送孙子上学,看到孩子们进校门,遇见值日老师和家长志愿者,都恭恭敬敬的敬着少先队礼,虽然是很平常的举动,但它的意义非凡,微小见精神,润物细无声,让我领会了上海的礼仪恭谦让。
都市人老赵和乡下人老张,我们俩都各自安好,在交集的时候取长补短,都相互改变着自己,让生活过得多姿多彩。我去上海,常去他家喝茶唠嗑聚餐,他来海南也在我家常住,非常融合。嘉积小城还住不惯,非要跑到我老家的小山村,一住就是三五天。还喜欢到田间地头,和村姑们聊聊天,讲乡里乡亲的事情。这种情愫,也与他年轻时下乡到北大荒有很大关系。
有一年,由于老伴到上海带外孙,在小山村就剩下我们老哥们。村里的发小知道上海的赵总过来,就从家里带来阉鸡,带来嘉积鸭,还有鱼虾蔬菜等,在我小院里,三五个人几乎忙了一个下午,做了满满两桌菜肴喝开了。赵总天南地北的聊人生,聊上海,聊大东北北大荒那蹉跎岁月的知青生活。二十来个发小听着外面精彩的世界,才真的体会到咱乡下人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由于发小亲自做饭过于麻烦。赵总说:在坐的众位兄弟,你们都是老张的发小,那就是我的朋友,从明天开始,我在老张家还住三天,这三天时间到饭点的中餐晚餐,都到村委会的小饭店由我做庄,吃大锅饭,喝小酒,不见不散。这下可把乡村兄弟们乐坏了,三天时间赵总负责买单,我们尽管天南地北的海喝,可南方人这小酒量,憾动不了赵老板汗毛,他图的开心热闹。在这个小山村里,赵总被我的这帮兄弟们潜移默化了。到底谁是乡下人,谁是都市人,谁在改变了谁,也道不清楚,说不明白。在小山村那个旯旮里,装载着乡下人和都市人深深的情谊。
飞机飞过琼州海峡,透过云层,在白云缥缈中徐徐降落,隐隐约约地看到地下星罗棋布的小村庄,我的思绪也戛然而止。上海归来,远方的家已经到了。
(2023年5月12日草于飞行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