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那一年，我高考

又是一季新生入学，校园里到处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他们经历过高考的洗礼，开始了一个新的学习阶段，在稚气未脱的脸上，难掩胜利的自豪。这场景不由让我驻足回首，思绪竟绵延不断。那段曾经惊心动魄的高考岁月，我同样经历过，虽然已经过去33年，我却依然会对那段青春故事记忆犹新。

时光回溯到1990年，那是我的高考年。那时的高考日期是七月的七日、八日、九日共三天，坊间常称为“黑色七月”。作为高三的学生，对于青春分水岭的七月难免有些敬畏。可真正经历过，便释然如风，觉得七月应该是燃情的、色彩浓烈的而绝非黑色。

高考只三天，又远远不止三天。几乎是进入高中后，高考就开始了。但真正闻到高考气息，则是从升入高三开始的，那一年里，紧张如影随形，有人说“高三亦高山，而高考则是高山中难以攀越的障碍”。竞争成了大家奋斗的目标，谁都不甘落后，谁也不愿服输。学习好的想更好，学习中等的想提升，学习差的想突破，那是一段追逐梦想的日子，希望总在前头招手。

高三上学期我们所有的课程都已授完，从下学期开始学校就安排一轮又一轮的模考，试题都是各科老师们出好后刻在蜡纸上，再到学校的油印室一张张油印出来的，发到我们手里时还散发着浓郁的油墨香，甚至字迹还没干透，往往是答完一份卷子手上沾满了黑黑的油墨痕迹。那时的高考志愿是五月份填报的，先报再考，不像现在是知分填报，所以我们报志愿都比较保守，所有的参考都来自几次模考的成绩。记得当时我的模考成绩均在国线（相当于现在的一本）与省线（相当于现在的二本）之间摇摆，第一批属于冲，我报的很保守，全是师范院校（当时师范院校属冷门），第二批第一志愿受北京第十一届亚运会影响，向往北京，我填报了北京印刷学院，可父亲却居于保守的考量，极具耐心地说服我，以稳上为准，把第一志愿改成了海南大学。

五月除了要填报志愿，还有很多高考前纷繁的事情要做，比如体育测试啦、高考体检啦等等。记得那一年的五月是个多雨的季节，我撑着伞穿行在滴滴答答的雨丝中忙前忙后，空气里的凉意丝毫没减轻焦灼的心境，只想这些杂事快点结束，似乎高三所有的正事便是在教室里复习，其他都是误事。但其实在教室里也难免心猿意马海阔天空。我与上一届已经考到同济医科大学的师姐偶有联系，某天接到她的信，展开一读，信中除了对我的鼓励还有满纸对家的眷恋。我不免触景生情，在练习本上涂涂鸦鸦竟成了一首算不上诗的文字：“写给母亲//小个小个雨点/似我几多几多思念/小阵小阵清风/送来好长好长乡愁/啊，那……//小声小声叮咛/包含轻柔轻柔母爱/好深好深几眼/溶了几缕几缕离愁/啊，那……//纯清纯清小溪/有否好远好远奔程/捎上小瓣小瓣绿叶/是我很浓很浓挂念/啊，亲爱亲爱的母亲/远方有颗小巧小巧的心灵/思念您，永远永远！”我心血来潮还投去当时备受追崇的海南人民广播电台李诚、邢月主持的《百草园》栏目，竟意外地被录播了，后来还刊登在周刊《海南声频报》上。现在再看当时写下的这段文字，真是稚嫩不知所表，但当时足以让我雀跃。

尽管在紧张的备考当中有各种各样轻松愉快的小插曲，可高考还是如期而至。与当下有所不同的是，那时的高考没有庞大的家长送考场面，似乎都约定俗成高考只是考生自己的事情。我很意外父亲在七月五日来到我的宿舍，他尽力遮掩说是到镇上来办事，顺便来看看我，没有说具体的事，就如平时他也会来学校看我一样，临走给我留了20元钱让我这几天在食堂吃点好的，还从拎着的菜篮里拿出六罐健力宝汽水（当时很流行的饮料）。我一下子明白了，作为高考生家长的父亲，他的紧张不亚于我，也许他是想为高考的我做点什么又无从入手，只好给我带来他认为是最好的饮料与资金，这是殷切的希望啊。相信那时所有的家长都一样，敬畏高考又绝不给高考添乱。

三天的高考结束，我们在九日下午交完最后一份答卷走出考场，心情竟平静如水，完全没有考前想象的那种考完激烈的场面，走回宿舍后倒头便睡。晚上在嘉中红楼的走廊上，同学们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聊天打牌，天南地北侃侃而谈，却心照不宣对高考闭口不谈，一直到红楼走廊熄灯，一群人又到操场继续聊天。那一晚月色很明亮，在轻柔的月光里，我们的畅谈不着边际，真有“高声阔谈向天宇，跌落星辰筑梦圆”的豪情。一张张年轻的脸，激荡着青春的色彩，那个高考完的夜晚，记录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批高考生的青春飞扬，在我的记忆里宁静而美好。

接下来便是查分等录取了。高考分数公布的那天，同样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我考得还算理想，过省线几十分、差四分到国线。母亲那天坐在家门口等待我查分回来，我到家第一句话就告诉母亲：录取海南大学是没有悬念了。母亲才放下心来，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菜，一家人围坐庆祝我取得理想的高考成绩。

同学们陆续接到录取通知书，启程去学校前家里大都会宴请同窗好友权当送别，我每参加一次同学家的宴请，都会心情激荡，有羡慕、有喜悦、有伤感。记得有一位去上海的同学，接到通知书时报到时间已近，按行程坐火车已经来不及，家里人毅然决然选了坐飞机。这在当时可是极其奢侈的，可这些都被此去就读大学的喜悦所掩盖。我们在他家的宴席上与他握别，当他转身踏上求学征程的刹那，留给我们的是一个青春豪迈的背影。班里有两位同学同上一所大学，他们相约一起去学校，女生俨然准大学生打扮，长裙飘飘，男同学却还是高中生装扮，T恤衫、中裤、拖鞋，家长很是难为情，忙为男生也准备了正装配皮鞋，可男生怎么都不接受，在家长不断规劝退让下，才答应把拖鞋换成皮凉鞋。这段小插曲后来成了我们多年后还会提起的谈资。更有没来得及与同学告别就离岛北去的同学，在后来的书信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同学这样描述他匆忙离岛的伤感：我是台风刚过时登船北上的，那时的街景除了萧瑟还是萧瑟，没想到家乡留给我的印象竟是如此狼狈不堪。从此台风于我深刻不忘。

我如愿被海南大学录取了，录取通知书来得较晚，学校又只是在海口，当很多去内地的同学到校之后给班主任来信报平安时，我还在家里等待报到的日子。我每每从班主任那里拿到同学们的通信地址时，都按捺不住兴奋第一时间给他们写信，不难想象他们接到我的信时也会同样兴奋不已。至今怀念那段梦想成真的日子，满足而踌躇。

高考，只是人生当中的一个节点，却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亮点。经历过高考的青春，色彩浓郁，芬芳灿烂。那段青春我深深怀念，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