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莹
外婆走了。我一生挚爱的外婆静悄悄地走了,走得是那么的突然和安详,到现在我一直恍惚着,有时心不在焉地走神。因为外婆那慈祥的面孔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因为外婆的音容笑貌在我心灵里深深地埋藏着,因为我妈妈是从外婆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也成了外婆的小精灵。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总躺在外婆的怀抱里,外婆用温暖的胸怀拥抱着我,每次都在外婆的怀抱里睡着了她才把我轻轻地放在床上。当听到外婆走了,远在上海的我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场,两个孩子早上醒来看见我在哭他们也哭起来,这更增加了我的悲痛和忧伤,我要回去,回到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海角的海南岛,回到我热恋的故乡,见一见我可亲可敬的外婆……
2023年11月4日,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天。这天是我爸爸赶往广州参加5日母校华南师大九十周年校庆的日子。我和爸爸商量了一下是否带上妈妈。老爸说想带妈妈一起去,可老妈说广州是老地方,八十年代也进修一年半载的,不想去。但在我的劝说下还是一起去了。4日傍晚爸妈刚到广州入住下来,吃晚饭的时候,舅舅打电话给老妈,说外婆在海南省人民医院进行抢救,刚抢救过来,准备护送回文昌老家。这让爸妈心里蒙上了沉重的阴影。爸妈在广州新城广州塔小蛮腰观看珠江夜景时,妈妈打来电话说要回去陪外婆。我马上买了从广州到海口的最后一班机票。凌晨一点,弟弟已在美兰机场接上爸妈一起到文昌冯家湾妈妈的老家。只见祖屋大门紧闭,舅舅舅妈大姨小姨已经在屋檐下席地而坐。妈妈爸爸还有弟弟,止不住的眼泪往下流,虽然爸妈披星戴月从广州赶回来想见上外婆一面,可惜已经赶不及了,这让爸妈悔恨难忍。阴阳相隔两重天,果真是父母在不远游啊。
一大早我已经买好了机票准备回家,还问妈妈要不要带什么回去。妈妈说什么都不用带,要是有特殊情况的话,那就在上海好好的为外婆祈祷吧,深圳的表妹也是一样回不来了。还是受妈妈和舅妈的提醒,不然我现在已经是在飞行途中,由于尊重民风民俗我只好忍痛割爱了。在上海、深圳和海口的四个孙女当中,有三个是不能护送外婆出殡了。本来男丁就不多,太委屈我敬爱的好外婆了。
当年我外公对爸爸有偏见,不太喜欢妈妈嫁给爸爸,因为爸爸是当老师的,属于“臭老九”类型,没多大出息。可爸爸也是很有骨气的人,1986年他考进华师大进修班,那时我刚两岁。妈妈在医院还经常上夜班,十五岁的表姐一个人带着我很辛苦的。87年妈妈作为业务骨干,是医院培养干部的重点对象,医院安排妈妈脱产到广州中山医科大学进修一年,当时我仅三岁。爸妈都在广州大学里学习,我被爸妈安排到琼海市东平国营农场由外婆带着。大人们认为我三岁不懂事,但我真的很懂事,我不聪明,但我7个月的时候能叫妈妈,一岁时能指牛叫马。爸妈把我带到东平外婆家,在分别之前妈妈给外婆一百块钱,权当半年的伙食,当时我还喝着奶粉,一罐S26奶粉都二十块钱左右。生活过得很辛苦,外婆不接受,但妈妈过意不去推来推去的,本来爸妈一走我就很不开心,我大哭一场,外婆和妈妈都哭了,由于离别很心酸。爸爸去广州学习,现在妈妈也要去,爸妈都是靠着微薄的工资过日子,紧巴巴的根本没有多余钱,但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外婆在家里已经带着两岁的表妹,还有四岁的表姐,加上我的到来,可把外婆忙得不可开交。还好我们都上了机关幼儿园,减轻了外婆一些负担,可放学后外婆一人带仨人,没办法,因为门前就是人来车往的大街,后院外是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每次回到家,外婆都把我们三姐妹关在大房屋里,自个到厨房做饭,等大姨、舅妈下班回来才各自带自己的孩子,外婆才带着我一个人。我天性调皮好动,有时趁着外婆做饭没注意,就跑到小溪的桥边看鱼儿,这下可急坏了外婆,在邻居家和大街上到处乱找,都不见我的踪影。外婆担心我出事,还有更可怕的就担心我被坏人拐走。舅舅下班回来看见我一个人在桥上玩耍,一边骂个不停一边拎着我泡在小溪里,吓唬吓唬我。舅舅抱我回家,外婆抱着我像心肝宝贝一样,又骂又打又亲又哭:我的小祖宗你不见了外婆怎么向你爸妈交待啊。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去小溪旁玩耍了。
大学毕业后,我在上海工作。每年回家都带上外婆喜欢吃上海桂花楼糕点,每次回来我都喜欢让外婆搂着我,重找我幼儿的感觉,外婆很爱干净,肌肤白净细腻,她走时已经九十四岁,但脸上一点老人斑都没有,讲话慢声细话的很温柔,也没发脾气笑咪咪的,既便是我做差错了事总是语话很轻的批评我,指出我哪里做得不对,让我好好改正。有一次我们三姐妹被关在大屋里,天庭中有脏衣服,我们开水龙头着洗衣服,结果我们都变成落汤鸡了,衣服都湿透了。大秋天的我着凉,夜里发高烧,我身体弱,一病就好几天,外婆总是彻夜地守着我定时喂药。
我们家族内孙外孙总共有三男四女七人,个个都在外婆的关怀备至下茁壮成长。外婆心地善良,勤俭持家,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家族的好典范,在外婆循循善诱的教导和以身作则的引导下,我们都向善向美地成长,七个孙子个个都尚书好学,也许是家属基因强大,我们都考上985和211大学,像复旦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华中科技大学、重庆大学、南昌大学和海南大学,由于大学好,专业好,我们都在大都市和省城工作,逢年过节,大家欢聚一堂,这种传统也在曾孙一辈得到很好的传承,我两个孩子春节回来总喜欢祖外婆亲一亲抱一抱,总是争先恐后的向祖外婆汇报学习情况。
在上海,心随深秋寒冷的西北风吹着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树桠发出瑟瑟的颤抖,摇晃着树桠呼呼作响。心儿也像落叶一样枯萎埋葬,一切都消失在阴沉沉蒙蒙细雨寒冷的深秋中。午餐后以往都是小憩,可现在我心乱如麻,只好步出办公室,走进近在咫尺的世纪公园。让周身去包裹深秋的苍凉,任凭寒风细雨的撒泼,心儿带着对外婆深深的怀念,带着一丝丝的苦楚,带着一丝丝的落魄,带着一丝丝的寂寞,和一生中的难分难舍的惆怅,一生挚爱的外婆现在与我天各一方。我站在黄浦江边,面朝南方,面朝故乡,默默的哀悼我的好外婆,愿您在天堂里一路平安,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