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最是难忘骨肉情——放牧老人

最是难忘骨肉情
                  ——放牧老人

        世间有一种亲情，叫做血浓于水的姐弟情。它，比金子还珍贵，比钻石还要纯净而透彻。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开始就读于琼海华侨中学初中一年级。对于一个从山区走出来的穷小子来说，确实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我的人生，也从此而踏上了更高一级的知识阶梯了。
         记得在入学前的一天，我的姐姐送给我三样礼物：一个枕头、一把阳伞和一双胶底布鞋。
         说实在的，我长了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枕头，第一次见过这种洋货的“油布阳伞”，第一次有了一双胶底布鞋。
         后来听说，这种阳伞是南洋货，是用一种特制的纸质材料制作的，颜色蜡黄、油光雪滑。当时人们也不知道它的真正名称是什么。所以，人们干脆把它叫做油伞。
          在那个年代，全国连续三年发生旱灾，人们的温饱问题根本无法解决，生活的日用品十分奇缺。姐姐送给我的这三样东西，也许，在大多数同学的认知中，我可能是与众不同的另类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总觉得，自己比别人更有一些优越感。为此，这件事让我高兴了好几个夜晚而睡不着觉。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那双鞋码确实比我的脚大很多。记得姐姐当时安慰我说：“阿七，长一点不关系，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用不了两年就合穿了。以后要穿就在鞋里面塞些旧布条，穿起来就合适了”（阿七是我的奶名）
         当时的交通相当落后，每次往返于学校，总是依靠双脚丈量着行走。记得有一个周末，当我和同学们结伴一起从学校，回到龙江边滩村路段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大声问道：“前面那个学生仔是阿七吗？”
       好耳熟的声音呀，我马上回过头，只见姐姐站在离我十多米的路旁，我欣喜若狂地奔跑过去。
         她，紧紧地抱住我，并且放声嚎哭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把我弄得一头雾水：姐姐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她不是嫁在我们石壁郭塘村吗？她为什么要哭得如此伤心？难道是喜极生悲吗？
        过了好一阵子，只见姐姐突然停止了哭泣，极力强装出一副淡定的表情。然后对我说：“阿七，我已经和他办理离婚了。”我十分震惊的大声问道：“这是为什么？”她冷冷的说：“人家是一个堂堂的大学毕业生呢，他嫌弃我没文化，无法带我去大陆那边一起生活。现在，我已改嫁在这边了。”
        我正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的时候，只见她紧接着说：“既然没有缘分，分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你现在的姐夫是个大好人，很懂得体贴人。要不就跟我回去和他认识一下吧。”
         当我辞别她准备动身回家的时候，只见她拿着两块钱，硬是往我的口袋里塞。当时生产队分配的劳动日只有一角多钱，意思是干一天的劳动，只能得到一角多钱。而两块钱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存款了。
         在返回的路上，一股愤愤不平的思绪，一直萦绕在我那稚嫩的心坎上而久久不能平复：
         假如没有那场历史变迁的风暴，假如我爸没有丢下我们而远走他乡，我的姐姐，就绝对不会被人嫌没文化而提出离婚的！
        虽然我姐没有正式上学过，但是，在五十年代的扫除文盲运动中，曾经上过夜校认识了不少字。后来，她花了莫大的精力，给我写了好几张信笺的长信，告诉我关于她和前夫的婚姻问题：
        其实，她的前段婚姻，是由父母操办的封建包办婚姻，她出嫁的时候我还年幼无知。当时，前姐夫的父亲担心他读大学后，会成为被世人臭骂的陈世美。因此，不同意让他继续上大学。
          后来，是我姐偷偷卖掉家里积存好久的橡胶干片，拿钱让其去读大学的。让人万分遗憾的是，好心不得好报，果然不出所料：因为姐姐没文化而被姐夫嫌弃了……
         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便听见大人说，我和姐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关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姐称她的亲妈为阿娘，称我的亲妈为阿嫂。就这样，我们后来也随着这个不准确的称呼一直叫下来。
         在日本侵占时期，全家人为了逃难而搬迁到深山老林中。那时候的生活条件相当恶劣，缺吃少穿、缺医少药。加上我爸在国民政府中任职，长期奔跑在外面而顾及不了家中之事。因此，我阿娘仅有几岁的两个亲生儿子，却因病无治而亡故了。
       后来 ，为了继承香火，我爸才继纳了我的阿嫂。（即我的亲妈）原先我妈是嫁在南星郭塘村，育有一个儿子，名叫崔开宏。（是红色娘子军雕像的设计者）我的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在二三岁的时候，便失去爸爸，八岁的时候，妈妈便改嫁到我们这边来了。
        记得我在小时候，姐姐特别疼爱我。每次回家总是带我去她的外婆家，让外婆给我讲很多故事。要不，就带我去她家玩好久时间才把我送回来。虽然，我的童年是灰色的，同时，也是非常乐趣的。
        八十年代初期，她家的住房条件相当紧张，全家五口人全都挤在那个十多平米的房子里。
        后来，经过艰苦努力，她们家决定要重新盖一间房子，在桁条木料方面，我帮助她解决了不少困难。
         我姐是个苦命的人，尽管姐夫是个任劳任怨的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是个懂得疼爱老婆的人。可惜，命运总是喜欢去捉弄那些善良本分的人，在姐夫年仅六旬的时候，便因病无治而撒手人寰了。
        有人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在我姐丧夫不久之后，我的外甥又患上了严重的肾脏病，长期以来，总是依靠滤血的治疗方法来维持生命。
          因此，姐姐的生活，是我一生的最大牵挂。尽管我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但是，每逢中秋佳节，或者逢年过节，我都从未间断地送给她一些礼品和红包。
          记得去年中秋节，因为我的心脏病发作，而留医在琼海市人民医院。当时，我给老婆打电话，询问是否给姐姐送点礼品了？老婆回答说还没有呢。因为她担心，我姐会问为什么弟弟没有一起来看她。
         后来，我让老婆给姐姐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是我到朋友家办点事去了。
        人生，犹如一场梦。随着岁月的流逝，弹指一挥间。在无知无觉中，我和姐姐都已成为夕阳西下的余晖！
          当我从梦中醒来时，已是青春不再，风烛残年！忆往昔，愁肠回荡千里途。无限牵挂与思念！
        但愿尘世无疾苦！但愿亲人永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