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一段不该被遗忘的青葱岁月（6）

2008北京奥运会年，我在北京意外遇到一位琼海藉老乡，大路镇人，与我年纪相近，也是上个世纪七七、八八年最早参加高考招生，谋出路的幸运儿。他常年在外地安居，很少回琼海老家。

当我介绍自己是琼海龙江人时，他毫不客气，坦率直言问我： “你们龙江、石壁一带，太落后、太穷了。我家一个堂姐嫁给你们龙江那边，度日艰难，最可怕的是连饭都不够吃，吃不饱，时常返回外家（琼海话：娘家）要这要那。现在你们那里怎么样呢？”。

一时半会，我真的是有口难辩，沉默不语。

那些年，龙江华侨中学寄校生的生活标准，没设最高，也没设最低，统一定位一口价。除白米饭不定量以外，每一天的菜谱，几乎是一年四季不变，早餐，白米粥汤加咸冬菜2分钱（指人民币，以下相同）一份；中餐，咸萝卜汤5分钱一份；晚餐，咸萝卜汤5分钱一份。

每一个月按最低支出费用计算。周日傍晚，先在家里吃饱饭，才返校，学校不开晚饭；每个周六上午课后，才放学，回再吃饭，学校不开午饭。每一周按5天半住校计算，早餐6份×2分，合计：1角2分；中餐与晚餐相同（5份＋5份）×5分，合计：5角；每一周合计：6角2分。

每月按4周计算，6角2分×4，一个月共计：2元4角2分。

行文至此，也许你会冷言笑，我为何如此刻薄吝啬。可是，那年那家那人，不都是勒紧裤带，扳着手指过日子。

五十年前，龙江人过的穷苦日子，确实不是吹的。特别是7314号强台风后，多少个家庭，因为贫穷等种种原因，只因为一个月拿不出，区区可怜的2元4角2分，许多同学中途辍学，甚至退学，被迫放弃求学机会。

当你看到身边的同学，发生的这些令人费解的事件，而且是缕见不鲜。

此时此刻，你还会对我嗤之以鼻，呛我不厌其烦，扯来扯去，这些零零碎碎的数字吗？

曾记得当年，我家里上有80岁奶奶，兄弟姐妹5人，加上父母俩共8口人。每个月的生活费，完全靠生产队预支的少许现金。生产队里收成好的时候，给预支5元。

刚开学读高中时，爸爸每个月给足我伙食费外，还给一些零花钱。这样的好日子，我很知足，也很惬意。

可是，7314号强台风后，生产队收成不好，每个月预支的现金急转直下，每月的预支限制3元，2元，1元不等。日子开始常常变得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有一次，当我知道那个星期里，我上学的伙食费，是奶奶的存了很多年的手尾钱（琼海民俗：老大千辛万苦存些钱，等谢世时送给后世人）时，我顷刻之间，热泪盈眶，悲痛欲绝。

奶奶一生勤俭持家，从来没有舍得为自己花钱，省吃俭用，一分一角省下来的手尾钱，我能花吗？

于是，为了不让奶奶失望，暂时收下奶奶的手尾钱。同时，为了能减轻家庭经济压力，并且能继续我梦寐以求的学业，暗暗下决心，实施节省开支的计划。

最初，我干脆停了早餐，不吃香喷喷的白米配冬菜粥了。

天气暖和时，不吃早餐，打几个呵欠，将就一下，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那些年，乡下的学子们，即使是遭遇严寒，也就一件长袖秋恤衫，再加上一件长袖衬衫，一条秋裤四季穿，就搞定了。

可是，不吃早餐，又遇上大冷天，人到上午九点左右就很为难了。先不说肚子饿得慌，最难受的是周身冷得颤抖起来，不安心听课，得不偿失。

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早餐照吃不误，改成中晚两餐，只打饭，不打咸萝卜汤下饭，改成白酱油。

我清晰地记得那些年，散装的白酱油2角8分一斤，一个星期只需要半斤，1角4分就足足有余了。

有时候，我也会回首自我称赞一下。原来困扰多日的复杂问题，我用最简单方法解决了，再也不成问题。

有时侯，周末在家时辛苦一点，炒一些椰子肉丝，改善一下生活；有时候，跟同学们一起分享，香喷喷的椰子丝，不也乐乎。

人与人之间，当自己的经济来源不足，生活水准下降了，话语权也就受限制了。此时，你扮演最佳的角色是低调，低调，再低调，最好的是让所有人忽略了你的存在。

其实，这绝对不是自卑，而是，自我自律保护的有效措施，也是自我完善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