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万泉河
◇李际峰 孙华
因了那首脍炙人口的“万泉河水清又清”的红歌，连同背后悲壮的故事，一条仅有163公里的河流，神奇般流进全国人民的心里。是不是应了那句熟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家住万泉河畔，我自然要为故乡的母亲河感到骄傲。
帆船年代，水面没有如今这样阔大。记忆里，清澈的河水，洁白的沙滩，白帆轻轻吻过河面，把晨光揉成千万块碎银；落霞时分，姑娘在石矶上棰衣，顽童在浅水里嬉戏，更兼渔夫临流垂钓，构成一幅动感的画图。
中学毕业那年，一位家住在山区的同学知道我嗜游山水，邀我游览万泉河上游的十里峡谷。约莫九点，我们进入会山境内，曲曲弯弯的河流像幅水墨画般出现在我们面前。近处，潋滟水光，远处，空濛山色。幸好有同学的小叔主动当向导，游途省了许多弯路。
进入牛路岭上游峡谷，河床渐渐变得狭窄起来。越往上走，落差越大，时见大树蛮霸地向外伸展，盖住半个河面；河床上，石骨裸露：那赤褐、浅黄、铁青色的形态怪异的大石铺陈开去，有的状如伏鲸，有的酷似顽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叠成特有的石水风景。无由不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岸边，石壁如削，澄碧的山泉从岩缝里溢出，晶莹剔透，潺潺有韵，一如处子般清纯圣洁。渴了，掬一掌清冽的泉水往嘴里灌；累了，坐在青石上稍憩，任由清风拂面，水抚脚背。
就这样，我们停停走走，拐个小弯，又是大湾。人生路亦或是晴天丽日，转眼间亦或会是山一程，水一程。
我们向前走，不，应该说向前爬行更贴切。遇上高山急峡，只好沿着早年放排人劈出的沿河山路向上攀爬。入得山来，眼前处处古树参天，铁干虬枝，心中顿生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感。
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见一处高山急峡横亘在眼前，河水从峡口飞泻而下，浑厚的轰轰响声，隐隐有如九天滚雷，甚为骇人。向导小叔说，上游弯多流急，根本无法行船，偶有胆大的“作山人”到这里放排。放排无外两种结果，要么，侥幸过逃过一劫；要么，排散人伤抱恨终生。在那饥馑的岁月里，为挣几个小钱，确也有人敢冒这个险。后来，国家实施封山育林战略，放排成了历史。
行走间，向导小叔抬头看看远山，小声惊呼说：“不能再走了，前面乌云笼罩，山雨很快会来。”
头顶晴天丽日，河谷中来风徐徐，哪有雨的踪影。我心中好生纳闷，又不好明说，只好跟着向导小叔踏上归途。
不承想，刚走出大山，大雨真的噼噼啪啪扑面而来，河谷里瞬间一片迷茫。此时，我始信那句谚语：“山区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1975年，国家投资在万泉河上游的崇山峻岭之间建设水电站——牛路岭水电站。由于山高路险，许多重型机械无法运进，施工几乎全靠人工。当时参与牛路岭水电站建设的人数，累计超过10万人次。工程之浩大，场面之炽烈，用“人山人海、轰轰烈烈、战天斗地”这些久违的熟语，一点也不为过。历时四年，一堵高达130多米（其中地基为二十米），长度为341米的拦河大坝横空出世。
牛路岭大坝截断群山云雨，高峡出平湖。其上游的万泉湖集水面积1236平方公里，满蓄水量5.3亿立方米，年发电量超过2亿度，通过国家验收，牛路岭水电站成为当时我国第四座空腹重力坝水电站。
重游万泉河，成了我多年的牵挂。
那天，我们应友人相邀到万泉河上游采风。到目的地后方知上游连日降雨，有些景点已无法成行，只好临时取消采风计划。在打道回府的路上，接到陈秀兰大姐打来的电话，邀我们到她的家乡加脑村做客。陈秀兰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女能人了，她既是市政协委员，又是本市唯一苗绣传承人。在家乡有自己的苗绣工作室，当地人大都称她大姐。去年，陈秀兰还应邀到贵州凯理学院传授刺绣和腊染技艺呢。
加脑村座落在万泉河南岸，是国家民委和当地政府共同打造的旅游景区。甫抵陈秀兰的刺绣工作室，那里早已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太阳赶来给葱茏的青山镀上一抹艳丽的晨光。
一番茶叙之后，热情的主人带我们一边游览，一边讲述景区的民族特色。穿过烟雾缭绕的楠竹林，走过晃晃悠悠的“情人桥”，在那棵飘着千百条红绸带的“神树”旁，陈大姐指着河对岸的大山说：“呐，那里就是抗战时期的红军医院，是琼崖红军战斗和生活的圣地。”
这时，竹林深处传来那支优美的旋律：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那是电影《红色娘子军》主题歌，歌声未落，前面出现了一群年轻姑娘的身影，她们唱着笑着闹着，与我们擦身而过，欢乐填满了整个寨子。
姑娘们远去，歌声远去。我们仿佛走进了历史的深处。
红色娘子军的故事发生于1931年，起初只有一个排的人数。同年5月，发展到100人。它真实的番号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务连”，1932年春，女子军特务连又组建了第二连，总人数共140人左右，这支平均年龄不足20岁的妇女武装，在残酷的生死搏杀中，不畏强敌，勇敢善战，500天时间里，参与了50多次战斗：在沙帽岭伏击战中活捉乐会县“剿共总指挥”陈贵苑，在火烧文市炮楼战斗中，生擒民团大队长冯朝天。她们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精神，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嚣张气焰。是响彻万泉河畔的一曲壮歌。1932年7月，广东军阀陈济棠派警卫旅旅长陈汉光率部三个团共三千多人前来围剿琼崖苏区，接二连三的拉网式清剿，使琼崖革命武装受到重创。女子军继任连长冯增敏回忆这段悲壮的战争史时说，许多年轻的女子军战士英勇牺牲。女子军被打散后，她带着8名女兵躲入原始森林，辗转七天七夜后，方得脱险。
在建军30周年前夕，总政举行了一次全军征文活动， 当时海南军区政治部宣传干事刘文韶写了一篇题为《红色娘子》的报告文学，文章于1957年8月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首次把尘封的故事公布与众。1961年《红色娘子军》的故事被改编成同名电影，风靡全国。创下了全国8亿人就有6亿人次观看这部电影的轰动性效果。1964年，中央芭蕾舞团将这部作品搬上舞台，再次蹿红大江南北。
万泉河见证了琼崖红军孤岛作战的辉煌历程，见证了红色娘子军的悲壮故事。他（她）们把一生献给祖国壮丽的民族解放大业，可是压根不去想身前身后的荣辱得失。然而，共和国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在红色娘子军诞生地的阳江镇赤园村，至今还保留下红色娘子军纪念馆和那片茵茵的练兵场；在打响琼崖革命第一枪的椰子寨，如今竖起一座英雄的丰碑，前来参观者络绎不绝，他们欣赏花开，聆听流水，重温英雄故事，赓续红色基因。
归来路上，晚霞压山。河面上铺上一层绚丽的玫瑰色，那是英雄的底色。霞光里，我看见另一个层面的河床，那里流淌着激情，流淌着高尚的信仰，流淌着无私不畏的献身精神，它从时间深处流来，向辉煌的明天流去，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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